离,利贞,亨,畜牝牛,吉。 初九,履错然,敬之,无咎。 六二,黄离,元吉。 九三,日昃之离,不鼓缶而歌,则大耋之嗟,凶。 九四,突如其来如,焚如,死如,弃如。 六五,出涕沱若,戚嗟若,吉。 上九,王用出征,有嘉折首,获匪其丑,无咎。
《彖》曰:离,丽也。 日月丽乎天,百谷草木丽乎土,重明以丽乎正,乃化成天下。 (图:小配) |
光明,聪明,美丽、附丽、附着。
帛书及清华简卦名皆作罗。 《扬子. 方言》说:「罗谓之离,离谓之罗。」 离与罗两字甲骨文所表达的意象很相像,画的都是网子网到小鸟,因此古字通用。 《系辞传》:「作结绳而为罔罟,以佃以渔,盖取诸离。」 此即以离为网罟的意思。
离在卜辞中作擒获、捕获使用。 《诗‧新台》鱼网之设,鸿则离之,说的就是用鱼网网到了水鸟,也是取擒获义。 因此三画卦的离也可取象获得、网罗、被网罗(罹难)。
离又可假借为丽,原为偶对、附着的意思,引申为美丽。 卦义则还引申为光明、聪明。 王家台秦简卦名即作「丽」,《说卦》:「离,丽也。」 《序卦》:「离者丽也。」 《彖传》:「离,丽也。」 丽原本为成双成对的意思,引申为附着、美丽、美好。 今人所说的「俪影双双」最符合丽字本义,兑卦《象传》说「丽泽兑」,这里的丽即是采「偶对」的意思,这与离为附丽、附着义是相通的。 古籍中除《易经》离卦采附着义之外,如《庄子》「附离不以胶漆,约束不以纆索」,就是以离为附着。
由此可见《周易》中的离卦与现今的离别、离开意思完全相反。 虽然荀爽解释离卦说,阴居中让两阳分离所以为别离,但这只是荀爽试图解释为何离解释为离别,不能反过来将离别做为离的本义。 离别之义,或许是从「罹」而来。
六十四卦也是六画卦的离,上下都是离,所以是聪明又聪明,美丽又美丽。 然而内外皆聪明会有察察为明的过失,美丽又美丽则有过于炫耀与华丽的偏差。 因此「中庸柔顺」对于离卦来说是很重要而需要具有的美德。
卦辞说畜牝牛吉。 畜就是培养、涵养的意思。 牝牛为母牛。 牛为非常柔顺的动物,牝牛更是柔顺中之柔顺。 此隐喻要能涵养柔顺之德性则吉。
《序卦》:「(坎)陷必有所丽,故受之以离。 离者,丽也。」 离卦是继坎卦而来,因为要走出坎险的阴暗,需要有光明的指引,因此以丽继之。
六爻的判断上,下离三爻取附丽或美丽之义,上离三爻则皆取罹难之义。
坎离两卦也是《周易》上经的结束。 《周易》上经始于乾坤,终于坎离,以天地水火为天道演变的纲维。 以离坎为终者,先天八卦图中以天地定位,而后天八卦则以离坎为天地,离坎可以说就是后天的「乾坤」。 而六十四卦的最后两卦,也就是下经最后,则以水火两卦组成的既济与未济为结尾,以为后天及易道演化之大成。
离,利贞,亨,畜牝牛吉。
《彖》曰:离,丽也。 日月丽乎天,百谷草木丽乎土,重明以丽乎正,乃化成天下。 柔丽乎中正,故亨,是以畜牝牛吉也。
《象》曰:明两作,离,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。
附丽,利于贞定,亨通,畜养母牛做为祭祀之用则吉。
畜牝牛比喻君子涵养柔顺中正之德,牛被视为是温驯的家畜,而母牛又是温驯中之温驯。 所以畜牝牛比喻要培养柔顺的特质。
六二和六五分别为上下离卦的中爻与主爻,一阴包于二阳之内,坤(纯阴)为牛,阴包于阳所以是畜牝牛之象。 两阴爻皆居中,因此卦辞又说「利贞」,贞者正也,定也。 这与坤卦卦辞「利贞」、「利牝马之贞」极为相似,有异曲同工之妙,因为离可视为坤体附丽于乾之象。
「畜牝牛吉」指的可能是古代祭祀之事。古時祭祀所用之牲,會先行占問之後再畜養之,待祭祀時使用。牝,音「聘」,雌性。
《彖傳》「離麗也」的麗當解釋為「附麗」,偶配、附配的意思。言日月(上離)附於天(乾),百穀草木(下離)附於地(坤),雙重的光明(上下之離)附配於正道,陰柔之德(六二與六五)附配於中正的德性,所以美善匯聚(亨),畜養母牛來祭祀為吉。
初九,履錯然,敬之,无咎。
《象》曰:履錯之敬,以辟咎也。
穿的鞋子像是涂金的,小心或尊敬他,就不會有罪咎。
錯為涂金,錯然就是像涂金的樣子。此為能夠從小處細微處看人看事,能明察秋毫,觀察入微。從鞋子就看出一個人的身份、地位,知來者腳下踩的鞋子都如此華麗光鮮,當然要心存敬畏,以避免犯錯惹禍上身。
傳統解釋認為,履為履行,行為。錯然為行為小心謹慎的樣子。此言如履薄冰,心存敬畏才能避免於罪咎。或者解釋為禮儀相當複雜,告戒行為必須謹慎小心。「錯然」為錯縱複雜之義。
初九為趾、腳,因此以履(鞋子)為喻。離卦在講各種不同的美麗之事,初九最處低下,因此言履華麗,切合卦象與卦義。
六二,黃離,元吉。
《象》曰:黃離元吉,得中道也。
黃色的美麗,大吉。
黃為「中色」,象徵中庸的美德。六二居於下卦中央,得位又以柔居中,所以具有中庸又柔順貞正的美德。如卦義中所說的,離卦最重要的是要有中庸之德。因此六二為大吉。
黃離或指黃驪鳥。《說文》:「離黃倉庚也。」倉庚即離黃,或作驪黃。
九三,日昃之離,不鼓缶而歌,則大耋之嗟,凶。
《象》曰:日昃之離,何可久也。
日落的美麗,不敲盆唱歌,就只能老來等死空哀嘆,凶。
《象》曰:「日昃之離,何可久也。」言日薄西山的美麗是無法持久的,因此讓人有種哀愁別離之感。但這是天道循環無法改變的常理,「鼓缶而歌」是勸人對於人生必需豁達,要能夠活在當下,享受最平凡的快樂,隨興而歌。不然以將死的高齡,也只能空自哀嘆,那麼就只有凶咎可言。
日昃,太陽偏西,意指太陽要西下。昃,音同「平仄」的「仄」。九三為下卦離的最上也是最後,因此說「日昃之離」。
缶,音同「否定」的否。盛水用的瓦器,圓腹小口。缶是平常人家會有的器具,鼓缶是拿缶為鼓,比喻隨興、平凡。鼓缶而歌,隨興而唱歌。形容人樂天豁達而隨興,能夠活在當下,隨時隨地自得其樂。
耋,音跌,人過八十為耋。嗟,音「街」,哀嘆。古人平均壽命短,年過八十已是非常高齡,「大耋」則已過八十五可能近九十之高齡,意思似於我們現今說的「人瑞」。得此高齡,人應覺得滿足而豁達,才能鼓缶而歌,知足常樂,若還看不開,只知哀歎,那麼人生就只是等待隨時可能來臨的死亡,當然是大凶。
九四,突如其來如,焚如,死如,棄如。
《象》曰:突如其來如,无所容也。
火災來得非常突然讓人反應不過,前火未滅後火又起,火勢熊熊燃燒,毫無生路,死路一條,一片死灰。
此離取象「罹」。九四是下面離火的上方,火性炎上,所以剛好是下方離火所燃燒的熱點,又是上方離火的起火點,因此火勢特別旺盛。如卦義所說,離卦最重要的是要中庸,但九四卻是此卦中火勢最旺盛與偏激的一爻,剛而不當位,又居於多懼之地。整段爻辭在講突然來的一場大火災,讓一切化為烏有,一片死灰。雖然爻辭沒有「凶」字,但極凶之至不在言下。
另有看法認為,「突如其來如,焚如」是形容九四氣燄之囂張,有如烈火,直撲六五而去,六五為柔弱之君王,因此這講的是造反逼宮。「死如、棄如」意指九四的行為於天理所不容,因此罪當該死,為天下所棄絕。鄭玄則認為,這是三種不同的罪刑:「焚如,殺其親之刑。死如,殺人之刑也。棄如,流宥之刑。」
六五,出涕沱若,戚嗟若,吉。
《象》曰:六五之吉,離王公也。
眼淚鼻涕一直流,憂慮歎息。吉。
《象》曰:「六五之吉,離王公也。」此說明為何痛苦憂慮如此還會是吉,是因為附麗於王公。
離卦的吉道在中庸,六五之君雖有災臨身以致於痛哭流涕,哀戚悲歎,但因有柔順而中庸的美德,知所憂慮警惕,因此反而能夠化險為夷,轉危為安,最後變成吉。此亦警惕人當有憂慮之心,才可為吉。
六五變全卦成同人,同人為周天子會同諸侯(王公)協助征伐不順服者之義。同人九五說「先號咷而後笑」,與此處「出涕沱若,戚嗟若,吉」爻義有些互通。
涕,音替,鼻水或眼泪。 沱,音驼,鼻涕或眼泪一直流的样子。 戚,忧虑,悲哀。 嗟,音街,悲叹息。
上九,王用出征,有嘉,折首,获匪其丑,无咎。
《象》曰:王用出征,以正邦也。
大王派遣出征,有战功,拿下敌人首脑,捕获的不是同族类的人,没有罪咎。
王指君王,爻位为六五。 王用出征,指君王用上九为将军以出征讨伐异族。 嘉,善,指功勋,战果。 折首,拿下对方的首领。
匪,非,否定的意思。 丑,类,同类。 匪其丑,非其类,即异族或叛乱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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