睽,小事吉。 初九,悔亡,丧马勿逐,自复。 见恶人,无咎。 九二,遇主于巷,无咎。 六三,见舆曳,其牛掣,其人天且刽,无初有终。 九四,睽孤,遇元夫。 交孚,厉无咎。 六五,悔亡。 厥宗噬肤,往何咎。 上九,睽孤,见豕负涂,载鬼一车,先张之弧,后说之弧,匪寇婚媾。 往,遇雨则吉。
睽违、分离、孤独,泾渭分明。
睽卦的意思为乖离,人与人相互见外,彼此泾渭分明。 同牀异梦、各走各的路、道不同不相为谋,都可以用来说明睽卦。 另睽也可假借为戣,是一种兵器。
睽的金文作,从䀠从癸,后来简化为从目从癸。 归藏作瞿,秦简作。 瞿《说文》说是鹰隼之视也,究其甲骨文,画的是一个人跪坐瞪大眼睛,表示恐惧,其实这是惧的本字,恐惧的意思。 瞿与睽在字源上都源自于双眼的描绘,古文形近,上皆从䀠,于省吾以此认为,瞿是之谨误。
卦象上为离,互体又一离,为上有双目之象。
另一可能为睽假借为戣,戣是一种兵器,与瞿近似,《尚书. 周书》:「一人冕,执戣,立于东垂; 一人冕,执瞿,立于西垂。」 郑玄:“戣、瞿,盖今三锋矛。」 这不但可以解释为何归藏将「睽」作「瞿」,还可解释为何《系辞下》这麽说:「弦木为弧,剡木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盖取诸睽。」 以及上九爻辞:「先张之弧,后说之弧。」 可见睽在古时可能是一种像是弓箭的兵器。 卦象上离为戈兵,下兑为锐,锐利之戈兵,符合戣之义。
上博简作楑,楑通揆,为揆度、法度的意思。 清华简作,是的繁化,则是睽的异体字,两字音义皆同。 有趣的是,这些字与睽都指向「癸」字,癸为十天干的最后,在卜辞中就如此使用,其甲骨文作,金文还保留这样的形构。 画的很像是飞镖的兵器,另也有点像是《说文》所说的「冬时水土平,可揆度也」,也就是测量的意思。
不过《周易》经文中睽显然解释作乖离。 《杂卦传》:「家人内也,睽外也。」 《序卦传》:「家道穷必乖,故受之以睽,睽者乖也。」 此以乖释睽,帛书卦名即作乖。 乖也是乖张、乖离的乖,意思为不协调,无法一致。 睽卦讲的可能是分家之事,原本的一家人,现在要变成两家人,彼此见外,斤斤计较(揆),甚至兵戎相见(戣)。 或者是家道衰落之后彼此形同陌路,相互乖离而无法相互关心。
就卦象来看,睽卦是两女同居不同心,少女在下,中女在上,六三与六五都不当位,泽水在下又润下,离火在上又炎上,泽与火背道而驰,各走各的路; 两个女人同住而各有所思,无法相处。 这也是象传说的:「火动而上,泽动而下,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。」 相较之下,家人卦则是中女与长女相处融洽,长女在上,中女在下,六二及六四都当位。
得睽卦若是问感情、友情等一类的事情,那么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卦,表示相处不和睦,双方打冷战。 凡事小事或者可成,但是因为人心违和,缺乏团队的谐调,所以不能成大事,反而应该注意如何管理人心向背的问题。 《象传》说:「睽,君子以同而异。」 得睽卦也当了解与尊重他人的不同、特异之处。
睽,小事吉。
《彖》曰:睽,火动而上,泽动而下,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。 说而丽乎明,柔进而上行,得中而应乎刚,是以小事吉。 天地睽而其事同也,男女睽而其志通也,万物睽而其事类也,睽之时用大矣哉。
《象》曰:上火下泽,睽,君子以同而异。
小事吉,大事则因人心违和,缺乏团队合作而难成。
睽为乖离,人与人不和,之所以小事吉,睽卦内兑悦而外离明,六五(睽卦主爻)具有柔顺中庸的美德,又与九二相应(得中而应乎刚),所以小事吉。 小事也可意指私事,或者是不需与人合作之事。 反之,大事为公事,或者必需团队合作之事。
初九,悔亡,丧马勿逐,自复。 见恶人,无咎。
《象》曰:见恶人,以辟咎也。
不再后悔,失去的马不用去追逐,自己会跑回来。 见到恶人,没有罪咎。
正处于睽违孤独的时候,应有去者不追,来者不拒的心理准备,凡事不可强求。 失去的马,不必去追逐,该回来的时候它自然会回来; 有恶人来,也不能拒绝,还是必需与他见面,以避免罪咎。
处睽乖的时候,事事动辄得咎,凡事不宜主动,处于被动而顺应所发生的事,无可无不可,才能免于后悔与罪咎。
勿逐,不用追逐、寻找。 复,回家。 自复,自己会回家。 遗失物品不用寻找,失物自然会回来。
九二,遇主于巷,无咎。
《象》曰:遇主于巷,未失道也。
在小巷內與主人相遇,沒有罪咎。
正當睽違之時,雖然君臣能互相欣賞,但卻無法在正式的場合相見,只有互相委屈,在無人的巷道裡偷偷會面。得此爻,若是為人主管要求才,則無法以正式的手段求得,必須求之於巷道,臺面下運籌;而如果是要謀事,也當如此。
巷道見面,比喻不是很光明正大,而是暗地裡進行。但成大事不拘小節,所以象傳說:「遇主于巷,未失道也。」意思說,這麼做並沒有違背正道。九二與六五相應,為「遇主」之象,然而睽卦為人事違和的時候,九二與六五之間又有坎險(三至五爻的互卦為坎),因此遇主於巷實為不得已,勢之所然,只要不違背正道,當然沒有罪咎可言。
六三,見輿曳,其牛掣,其人天且劓,无初有終。
《象》曰:見輿曳,位不當也。无初有終,遇剛也。
見到有人因車子難以前進而在拉車,雖然牛仰頭使力但仍不能前進。這個人額頭上有因犯罪而有的刺青,鼻子被割掉。開始很糟糕,但最後算是有個結果。
此言車子前進時困難,以致於牛很使力,主人也下去幫忙推拉,仍然很難行。或許可能超載,或許可能操作不當。車子是遠行及載物的工具,車子困住比喻事情前進有困難,停頓無法前進。
輿,車子。曳,音業或意,牽引、拉。曳字義也同於掣,都是指前進困難的意思。掣,音徹,牽制,此言牛停止。也可讀作「機」,同畸,虞翻及鄭玄皆作「觢」。觢是在形容牛使力拉車而不斷反覆低頭仰頭的樣子。
天,古時的肉刑,在額頭上刺青。劓,音意,割鼻子的刑罰。其人天且劓,拉車的這個人遭受過兩種肉刑,曾經是個罪犯。初爻說「見惡人」,則此人就是惡人。「无初有終」,沒有開始,有結束。比喻開始的時候事情非常糟糕,但還是能夠有結果。終,結果。
九四,睽孤,遇元夫,交孚,厉无咎。
《象》曰:交孚无咎,志行也。
分离而孤独,遇到一个大丈夫,彼此交心互信,艰苦则没有罪咎。
虽然处境受到孤立,孤独无援到极点,但由于遇到与自己同德的朋友,能以诚心相交而共处时艰,终能免于罪咎。 九四居于互体坎中,处多惧之位而为六五所乘。 初九及六三都有「恶人」之描述,注家多认为「恶人」即指九四,则九四是众人眼中的恶人,因而受到孤立。 但九四乃面恶心善之人,或者是有前科但并不是那么坏的人,而且与人可以诚信相交,唯众人以貌取人。 现在则遇到知音,与他诚心相交,故得无咎。
睽孤,乖离而孤独。 孤,作孤立,或孤独。 高亨认为孤为孤儿之意,睽孤为流离在外的孤儿。
元,大。 元夫,类似于《水浒》中常讲的汉子,男子汉的意思。
六五,悔亡,厥宗噬肤,往何咎。
《象》曰:厥宗噬肤,往有庆也。
不再后悔,君主吃好吃的肉,前往不会有罪咎。
九二说遇主于巷,君臣相见因时机不对而勉强在暗巷里。 六五则是君臣能在一起吃大餐。
厥,音绝,其的意思。 宗,宗主,君主。 噬,吃,或咬。 噬肤,有两种解释。 一是受到肌肤被咬的伤,受伤很浅,意指受到刑罚,可再参考噬嗑卦。 第二种解释是吃到柔脆好吃的肤肉。 肤为食物,带皮、外脆内软,好吃的肉。 《象传》说「往有庆也」,则噬肤应当解释作吃好吃的肤肉,不当解释为刑罚。
上九,睽孤,见豕负涂,载鬼一车。 先张之弧,后说之弧。 匪寇婚媾,往遇雨则吉。
《象》曰:遇雨之吉,群疑亡也。
分离而孤独,见到猪全身包着泥巴,载着一车子的鬼怪。 先对着他们张弓,然后又将弓松脱。 来者不是盗贼,是来求婚的,前往,遇到下雨则吉。
此比喻见到的怪事太多,让人心生许多疑虑,一下子见到全身裹满泥土的猪(比喻见到的事很污秽肮脏),一下子见到载满鬼怪的车子(比喻诡谲到极点)。 因此让人一下子张弓,一下子又将弓松脱。 遇雨,象征事情终于明朗,疑虑尽释。
豕,猪。 负,背负。 涂,烂泥巴。 负涂,猪在烂泥巴里面打滚做泥巴浴之后,全身裹满泥巴。 负也可解释为伏,涂为道路。 见豕负涂,看见猪趴在路上。
鬼,历代注解都把鬼解释为鬼神的鬼,「载鬼一车」为无中生有,或是诡怪之极。 此或指载着一车鬼方。 鬼方为殷商时的方国,既济卦有「高宗伐鬼方,三年克之」,未济「震用伐鬼方,三年有赏于大国」的记载。 则此有可能是战胜而归之象,只是来者当睽孤孤独惆怅之时,见到小猪快乐在享受泥巴浴,然后又见到载着一车的鬼方俘虏,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何事,反应不过而心生疑虑,张弓而欲自防。
弧,音胡,弓。 说,音义同脱,松脱,放下。 先张之弧,后说之弧,形容事情诡谲而让人狐疑,先是想张弓射击,然后又松脱放下。
「匪寇婚媾」有两种解释。 一、若不是盗贼来犯,就已顺利完成婚姻。 匪,非,否定的意思。 或作「若非」,可译作「要不是…」。 二、读作「匪寇,婚媾」,意思为来者不是贼寇,而是来求婚媾的。 从后文「往遇雨则吉」推断,应以第二种意思为佳。 寇也有两种解释,一是寇敌、寇雠,也就是敌人或仇人的意思。 二是盗贼的意思。 婚媾,女子嫁人为婚,再嫁、重婚为媾,婚媾即结婚、婚姻之意。
遇雨则吉,下雨代表阴阳调和,事情有结果,因此遇雨则吉。 《象》曰:「遇雨之吉,群疑亡也。」 上九爻里,遇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,让人心中困惑不解,疑云满天。 遇雨,又代表事情明朗,所有的疑惑一下子全都解开了,所以为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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