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房字君明,东郡顿丘人也。 治易,事梁人焦延寿。 延寿字赣。 1 赣贫贱,以好学得幸梁王,王共其资用,2 令极意学。 既成,为郡史,察举补小黄令。 以候司先知奸邪,盗贼不得发。 3 爱养吏民,化行县中。 举最当迁,4 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赣,有诏许增秩留,5 卒于小黄。 赣常曰:「得我道以亡身者,必京生也。」 其说长于灾变,分六十四卦,更直日用事,以风雨寒温为候6 ,各有占验,房用之尤精。 好钟律,知音声。 初元四年以孝廉为郎。
- 师古曰:「赣音贡。」
- 师古曰:「共读曰恭。」
- 师古曰:「以其常先知奸邪,故欲为盗贼者,不敢起发。」
- 师古曰:「以课最而被举,故欲迁为他官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依许留而增其秩。」
- 孟康曰:「分卦直日之法,一爻主一日,六十四卦为三百六十日。 余四卦,震、离、兑、坎,为方伯监司之官。 所以用震、离、兑、坎者,是二至二分用事之日,又是四时各专王之气。 各卦主时,其占法各以日观其善恶也。」 师古曰:「更音工衡反。」
永光、建昭间,西羌反,日蚀,又久青亡光,阴雾不精。 1 房数上疏,先言其将然。 2 近数月,远一岁,所言屡中,天子说之。 3 数召见问,房对曰:「古帝王以功举贤,则万化成,瑞应着,4 末世以毁誉取人,故功业废而致灾异。 宜令百官各试其功,灾异可息。」 诏使房作其事,房奏考功课吏法。 5 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室,6 皆以房言烦碎,令上下相司,不可许。 上意乡之。 7 时部刺史奏事京师,上召见诸刺史,令房晓以课事,刺史复以为不可行。 唯御史大夫郑弘、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,后善之。
- 师古曰:「精谓日光清明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言且欲有此事。」
- 师古曰:「说读曰悦。」
- 师古曰:「万化,万机之事,施教化者也。 一曰万物之类也。」
- 晋灼曰:「令丞尉治一县,崇教化亡犯法者辄迁。 有盗贼,满三日不觉者则尉事也。 令觉之,自除,二尉负其(二)〔罪〕。 率相准如此法。」
- 师古曰:「温室,殿名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乡读曰向。」
是时中书令石显颛权,1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,与房同经,论议相非。 二人用事,房尝宴见,2 问上曰:「幽厉之君何以危? 所任者何人也?」 上曰:「君不明,而所任者巧佞。」 房曰:「知其巧佞而用之邪,将以为贤也?」 上曰:「贤之。」 房曰:「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?」 上曰:「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。」 房曰:「若是,任贤必治,任不肖必乱,必然之道也。 幽厉何不觉寤而更求贤,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?」 3 上曰:「临乱之君各贤其臣,令皆觉寤,天下安得危亡之君?」 房曰:「齐桓公、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,然则任竖刁、赵高,政治日乱,盗贼满山,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?」 上曰:「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。」 房因免冠顿首,曰:「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,以视万世之君。 4 今陛下即位已来,日月失明,星辰逆行,山崩泉涌,地震石陨,夏霜冬雳,5 春凋秋荣,陨霜不杀,水旱螟虫,民人饥疫,盗贼不禁,刑人满市,春秋所记灾异尽备。 6 陆下视今为治邪,乱邪?」 上曰:「亦极乱耳。 尚何道!” 房曰:「今所任用者谁与?」 7 上曰:「然幸其瘉于彼,又以为不在此人也。」 8 房曰:「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。 臣恐后之视今,犹今之视前也。」 上良久乃曰:「今为乱者谁哉?」 房曰:「明主宜自知之。」 上曰:「不知也; 如知(之),何故用之?」 9 房曰:“上最所信任,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。」 10 房指谓石显,上亦知之,谓房曰:「已谕。」 11
- 师古曰:「颛与专同。」
- 师古曰:「以闲宴时而入见天子。」
- 师古曰:「卒,终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视读曰示。」
- 师古曰:「雳,古雷字。」
- 师古曰:「言今皆备有之。」
- 师古曰:「与读曰欤。」
- 师古曰:「瘉与愈同,愈犹胜也。 言今之灾异及政道犹幸胜于往日,又不由所任之人。」
- 师古曰:「如,若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图,谋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言已晓此意。」
房罢出,后上令房上弟子晓知考功课吏事者,欲试用之。 房上中郎任良、姚平,「愿以为刺史,试考功法,臣得通籍殿中,为奏事,以防雍塞。」 1 石显、五鹿充宗皆疾房,欲远之,2 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。 3 元帝于是以房为魏郡太守,秩八百石,居得以考功法治郡。 房自请,愿无属刺史,得除用它郡人,自第吏千石已下,4 岁竟乘传奏事。 5 天子许焉。
- 师古曰:「雍读曰壅。」
- 师古曰:「出之,令远去。」
- 师古曰:「立议云然也。」
- 如淳曰:「令长属县,自课第殿最。」
- 师古曰:「传音张恋反。 其下亦同。」
房自知数以论议为大臣所非,内与石显、五鹿充宗有隙,不欲远离左右,及为太守,忧惧。 房以建昭二年二月朔拜,上封事曰:「辛酉以来,蒙气衰去,太阳精明,臣独欣然,以为陛下有所定也。 然少阴倍力而乘消息。 1 臣疑陛下虽行此道,犹不得如意,臣窃悼惧。 守阳平侯凤欲见未得,至己卯,臣拜为太守,此言上虽明下犹胜之效也。 2 臣出之后,恐必为用事所蔽,身死而功不成,故愿岁尽乘传奏事,蒙哀见许。 乃辛巳,蒙气复乘卦,太阳侵色,3 此上大夫覆阳而上意疑也。 4 己卯、庚辰之间,必有欲隔绝臣令不得乘传奏事者。」
- 孟康曰:「房以消息卦为辟。 辟,君也。 息卦曰太阴,消卦曰太阳,其余卦曰少阴少阳,谓臣下也。 并力杂卦气干消息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言权臣蔽主之明,故己出为郡守也。」
- 张晏曰:「晋卦、解卦也。 太阳侵色,谓大壮。」
- 师古曰:「覆,掩蔽也。」
房未发,上令阳平侯凤承制诏房,止无乘传奏事。 房意愈恐,去至新丰,因邮上封事1 曰:「臣〔前〕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,法曰:『道人始去,寒,涌水为灾。』 2 至其七月,涌水出。 臣弟子姚平谓臣曰:’房可谓知道,未可谓信道也。 房言灾异,未尝不中,今涌水已出,道人当逐死,尚复何言?』 臣曰:『陛下至仁,于臣尤厚,虽言而死,臣犹言也。』 3 平又曰:’房可谓小忠,未可谓大忠也。 昔秦时赵高用事,有正先者,非刺高而死,4 高威自此成,故秦之乱,正先趣之。』 5 今臣得出守郡,自诡效功6 ,恐未效而死。 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,7 当正先之死,为姚平所笑。」
- 師古曰:「郵,行書者也,若今傳送文書矣。郵音尤。」
- 師古曰:「道人,有道術之人也。天氣寒而又有水涌出也。」
- 師古曰:「自云不避死也。」
- 孟康曰:「姓正名先,秦博士也。」
- 師古曰:「趣讀曰促。」
- 師古曰:「詭,責也,〔自以為憂責也〕。」
- 師古曰:「塞亦當也。」
房至陝,復上封事1 曰:「乃丙戌小雨,丁亥蒙氣去,然少陰并力而乘消息,戊子益甚,到五十分,蒙氣復起。2 此陛下欲正消息,雜卦之黨并力而爭,消息之氣不勝。彊弱安危之機不可不察。己丑夜,有還風,盡辛卯,3 太陽復侵色,至癸巳,日月相薄,4 此邪陰同力而太陽為之疑也。臣前白九年不改,必有星亡之異。5 臣願出任良試考功,臣得居內,星亡之異可去。議者知如此於身不利,臣不可蔽,故云使弟子不若試師。臣為刺史又當奏事,故復云為刺史恐太守不與同心,不若以為太守,此其所以隔絕臣也。陛下不違其言而遂聽之,此乃蒙氣所以不解,太陽亡色者也。臣去朝稍遠,太陽侵色益甚,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。6 邪說雖安于人,天氣必變,故人可欺,天不可欺也。願陛下察焉。」房去月餘,竟徵下獄。
- 師古曰:「陝,弘農之縣也,音式冉反。」
- 孟康曰:「分一日為八十分,分起夜半,是為戊子之日日在已西而蒙也。蒙常以晨夜,今向中而蒙起,是臣黨盛君不勝也。」
- 孟康曰:「诸卦气以寒温不效后九十一日为还风。 还风,暴风也。 风为教令,言正令还也。」
- 孟康曰:「京房传曰:『虽非日月同宿之时,阴道盛,犹上薄日光如此,但日无光不食也。』 」
- 张晏曰:「九,阳数之极也。」 孟康曰:「昼食为既,夜食为尽,而星亡为星不见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易,轻也。 音弋豉反。」
初,淮阳宪王舅张博从房受学,以女妻房。 房与相亲,每朝见,辄为博道其语,1 以为上意欲用房议,而群臣恶其害己,故为众所排。 博曰:「淮阳王上亲弟,敏达好政,欲为国忠。 2 今欲令王上书求入朝,得佐助房。」 房曰:“得无不可?」 3 博曰:「前楚王朝荐士,何为不可?」 房曰:「中书令石显、尚书令五鹿君相与合同,巧佞之人也,事县官十余年; 及丞相韦侯,皆久亡补于民,可谓亡功矣。 4 此尤不欲行考功者也。 淮阳王即朝见,劝上行考功,事善; 不然,但言丞相、中书令任事久而不治,可休丞相,以御史大夫郑弘代之,迁中书令置他官,以钩盾令徐立代之,如此,房考功事得施行矣。」 博具从房记诸所说灾异事,(固)〔因〕令房为淮阳王作求朝奏草,皆持柬与淮阳王。 石显微司具知之,以房亲近,未敢言。 及房出守郡,显告房与张博通谋,非谤政治,归恶天子,诜误诸侯王,语在宪王传。 初,房见道幽厉事,出为御史大夫郑弘言之。 房、博皆弃巿,弘坐免为庶人。 房本姓李,推律自定为京氏,死时年四十一。
- 师古曰:「所与天子言,皆具说之。」
- 师古曰:「为音于伪反。」
- 师古曰:「恐不可也。」
- 师古曰:「韦玄成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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