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坎水而塞其下流为兑泽,泽有喜气洋溢之象。 又一阴进乎二阳之上,为气之舒散乎外者,故近乎说。 然说之为道,苟不以正,则流为邪媚,故彖戒以贞,而爻贵夫刚焉。 盖说之易涉于不正者,病在柔外。 而说之所以得其正者,实本刚中。 三与上为柔外,故能说。 二与五为刚中,故能利贞。 三以柔居刚,为下兑之主,来而求阳之说,其恶易见,故本爻凶。 上以柔居柔,为上兑之主,引而致阳之说,其情难测,故比爻尤不可以不戒。 六画唯初有廓然大公,和而不同之象,为得说之正而已。
按:圣人于三女之卦,多以贞戒之:离曰利亨贞,巽曰利贞,兑曰亨利贞。 盖阴柔之质多病于不正,故皆以正言也。
兑,亨利贞。
此卦上下皆兑,一阴进于二阳之上,非其所望,喜见乎外,故名为兑。 卦辞言说当出于正,而不可妄说也。
文王系兑彖辞曰:卦体刚中而柔外,人诚能以刚中之正说人,则人情无不乐。 吾之可亲,上感下应,懽忭交通而自亨。 夫说固有亨道,非道求说,又在所当戒。 故必其所说的者一出于天理人心之正,而无邪佞柔媚之私,乃为利也。
按:说有亨道,而必利于贞者,是因其所不足而戒之之辞也。 此王道之熙皥所以异于霸者之驩虞歟。
《彖》曰:兑,说也。 刚中而柔外,说以利贞,是以顺乎天而应乎人。 说以先民,民忘其劳,说以犯难,民忘其死。 说之大,民劝矣哉。
此《彖传》,是释兑彖辞,而极言其说道之大也。 刚中,指二、五。 柔外,指三、上。
孔子释兑彖辞曰:卦名兑者,以一阴进于二阳之上,喜见乎外,有和说之义,故名兑也。 夫说固有亨道矣,而又利贞者,何哉? 盖以卦体二五以刚居中,三上以柔居外。 刚中固无不正,而柔外似有不正之嫌,故必其所说者出于义理,而无妄说之私,则所说得其正,乃为利耳。 夫其所以利于贞者,推而极之,天人之大,亦总不外此正而已矣。 盖说而既得其正,则上合天理可以顺天而不悖,下契人心可以应人而不违。 由是,本此说道之正,而率民以趋事,则民皆乐于効力而忘其劳。 率民以犯难,则民皆急于向义而忘其死。 夫逸与生,人之所好; 劳与死,人之所恶。 今乃忘其劳,忘其死,岂人之情也哉! 不知说以先民,则劳之正所以逸之; 说以犯难,则生之所以为仁,杀之亦所以为仁也。 岂非说道之大,自能使民劝勉矣哉!
按:说之大者,以其正也。 正则民劝,而其说乃大。 如大禹之治水八载,周公之东征三年,可为忘劳忘死之验矣。
《象》曰:丽泽,兑,君子以朋友讲习。
此《象传》,是言君子体兑象而得互相滋益之道也。 丽,附丽也。
孔子释兑象曰:凡天下之不相说者,多由于不相同。 两泽相丽,彼此相资,是虽无情之物,而同气相求,同类相益,实有相说之义,兑之象也。 君子体之,而以朋友讲习焉。 盖徒讲不习,则中无实得; 徒习不讲,则开悟无从。 于是论说以讲之于先,体验以习之于后,则究其理而所知者益精,践其事而所能者益固。 相说之益,莫有加于此者矣。
按:习者服习其事,而朋友则所以讲明其义也。 其义既明,至于践行其事,则非朋友所能用力矣。 故曰:「知之匪艰,行之维艰」也。
初九,和兑,吉。
《象》曰:和兑之吉,行未疑也。
此一爻是言,说人者当出于正也。
周公系兑初爻曰:初九以阳居卦下而无应。 夫阳刚则不失于柔媚,处下则不失于上求,无应则又不失于私系。 是其所说的者出乎性情之中正,而于天理无所乖,于人情无所拂,如是则其所说的者无偏党之私,而得其正矣,何吉如之。
孔子释初象曰:凡说人者,于理未顺,则所行不正,而有可疑矣。 和兑而得吉者,其所行皆本谦恭以待物,而无偏私之可疑也。 使其不正,则有所疑矣,安得为和哉。
按:和之与同有异,初处说体之下,得阳刚之正,是说而不流于邪者,故为和而得吉耳。
九二,孚兑,吉。 悔亡。
《象》曰:孚兑之吉,信志也。
此一爻是言,说人之出于诚也。
周公系兑二爻曰:九二以阳居阴,似不足以取信于人,所行有悔矣。 然以其有刚中之德,则所说一本由衷之诚,而非伪为于外者。 以孚而说,则上焉得君,下焉得民,内焉顺亲,外焉信友,孚诚所感,未有不动者也。 是虽有可悔之事,而亦不见其为悔矣,故得吉而悔亡也。
孔子释二象曰:说而不出于孚,则其志不诚矣。 所谓孚兑之吉者,由二之孚信,一出于诚实之志,而无少伪妄,所以孚兑而得吉也。
按:二处大臣之位,当兑说之世,乃天下视其所说以为趋向者也。 苟非孚信出于刚中之志,鲜不为说媚之所惑矣。
六三,来兑,凶。
《象》曰:来兑之凶,位不当也。
此一爻是为阿谀而求说者警也。 来兑,谓来就二阳以求说。
周公系兑三爻曰:六三阴柔而不中正,是说之妄者也。 又为兑主,则深于说者矣。 夫位居下体,则所说的者宜在上,乃上无所应而反来就二阳以求说。 初之刚正,二之刚中,三虽求说而不能得其说,欲说人而人不我与,则沦于汚贱而可耻矣,其能免于凶乎?
孔子释三象曰:三之来兑而凶者,盖以阴柔不中正,德不足以自守,甘于妄说而人莫之与,所以无往而不凶也。
按:说贵出于正,三以阴柔之质,而说不以正。 夫非正而求说,则为邪佞之徒矣。 其得凶也,所谓名实交丧者耳,不亦可以为媚悦求容者之大戒乎。
九四,商兑未宁,介疾有喜。
《象》曰:九四之喜,有庆也。
此一爻是言,去邪从正者当决其志于一也。 商兑,谓商度所说。
周公系兑四爻曰:九四上承九五之中正,下比六三之柔邪,将欲说五,则三乃情之所系; 将欲说三,则五乃理所当从。 君子小人之间,度量而择所从,未能自定,为商兑未宁之象。 当此之时,正天理人欲公私之界,不可不审所从也。 幸四质本阳刚,则阴柔原非其类,为能介然守正,疾恶柔邪。 是始虽疑,而终则断也。 去邪从正,不亦深可喜乎。
孔子释四象曰:天下之理,是非不两立。 故好善则疾恶,从正则远邪,此君子小人之分也。 使一牵于柔,则将沦为小人之归矣。 今九四能介然守正而疾邪,则有以保其名位,而不坠其风节,将得君行道,福泽及物,是不但有喜,而实有庆也。
按:大臣处近君之位,贵絶私党以奉公。 使不审所从而轻为亲比,则奔走于下而求说者必多幸进之门矣。 圣人以介疾有喜言之,正所以开示正道,而隄防其邪心也。 然正人之謇谔,虽君子亦惮其过刚。 宵小之柔邪,即贤者亦乐其易近。 是以尤贵有知人之明,而严辨之于早也。
九五,孚于剥,有厉。
《象》曰:孚于剥,位正当也。
此一爻是为人君惑于小人者戒也。 剥,以阴消阳也,指上六而言。
周公系兑五爻曰:上六阴柔小人,为说之主,而处说之极,能妄说以剥阳者也。 九五阳刚中正,当说时而居尊位,密近上六之小人,狃于所说的相信之,是孚于剥也。 夫阴柔小人,内则蛊坏人之心术,外则亏丧人之行业。 信非其人,则有危道矣。
孔子释五象曰:九五孚于剥者,以五刚健中正,而居尊位,自恃可以去小人,谓其不能为吾害也,乃反为小人所惑,受其剥而不自知,非五伤于所恃乎。
按:说之感人,易于相得,不知其感之者,将以剥之也。 故以虞帝之圣,而畏巧言令色,岂非说之易入而深可惧乎。 圣人以孚剥言之,所以戒轻信之失者切矣。
上六,引兑。
《象》曰:上六引兑,未光也。
此一爻是言小人之说不以正也。 引,谓引下二阳。
周公系兑上爻曰:上六以阴柔成说之主,而居说之极,是所务专在于说人也。 故引下二阳,相与为说,在人之从不从,固未可必。 而彼之性质柔媚,其欲致人昵己者,则如此耳。
孔子释上象曰:凡说之出于正者,其心必正大而光明。 上六引人以为说,是其心之所存,私而不公,邪而不正。 其心迹隐晦,而未至于光显也。 若本刚正,刚中以为说,其心迹人得而共见之矣。
按:以动而求阳之说,其恶易见; 以静而诱阳之说,其情难知。 此引兑之所以未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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