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易学八论】2：论重卦之人

重卦如何来的？ 这个问题易学网探讨相当多，本文不再细论，详细论述可再参考以上链接以及其他的相关文章。 本文重点在于阐述孔颖达在《周易正义》「八论」中的论点。

关于是谁将八卦重叠在一起而成六十四卦的，孔颖达整理传统看法，总共有四个常见的说法：

1. 王弼（辅嗣）等人认为是伏羲。

2. 郑玄认为是神农。

3. 孙盛以为是夏禹。

4. 司马迁认为是文王。

孔颖达支持的是第一个说法，也就是伏羲就已经将八卦重叠成六十四卦。

他首先举《系辞传》说，神农的时候已经有益卦与噬嗑卦，所以对于夏禹及文王重卦之说，不攻自破。

其言夏禹及文王重卦者，案《系辞》神农之时已有盖取益与噬嗑，以此论之，不攻自破。 其言神农重卦亦未为得，今以诸文验之。

所以问题只在于，究竟是神农时重卦，还是伏羲？ 孔颖达全部的论证火力也都集中在此。

首先孔颖达以经典记载证明在伏羲氏时就已「用蓍」为证，认为只有六十四卦可以用蓍，八卦不能，因此伏羲时就已有六十四卦。

案《说卦》云：「昔者圣人之作易也，幽赞于神明而生蓍。」 凡言「作」者，创造之谓也，神农以后便是述修，不可谓之「作」也。 则幽赞用蓍，谓伏牺矣。 故《干凿度》云：「垂皇策者牺。」 《上系》论用蓍云「四营而成易，十有八变而成卦」，旣言圣人作易，十八变成卦，明用蓍在六爻之后，非三画之时，伏牺用蓍卽伏牺已重卦矣。

接着他引《说卦》说「圣人作易」就已「兼三材而两之」，证明当初伏羲发明易时就已重卦了。 （按：兼三材而两之讲的是为何有六爻。 ）

《说卦》又云：「昔者圣人之作易也，将以顺性命之理，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，立地之道曰柔与刚，立人之道曰仁与义，兼三材而两之，故易六画而成卦。」 旣言圣人作易兼三材而两之，又非神农始重卦矣。

第三个证据，引《系辞上》：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，以言者尚其辞，以动者尚其变，以制器者尚其象，以卜筮者尚其占。」

孔颖达认为，这四件事都是在已经有六爻之后，为什么？ 因为三画卦未成六爻之前，没有彖辞繇辞，所以无法「尚其辞」。 重卦才会有变动，三画卦无法有变动，所以尚其变讲的一定是六画卦，有六画之后才有揲蓍布爻，才用在卜筮，六爻之后才有尚其占可言。 伏羲结绳而为网罟就是制器，所以这更是清楚指出伏羲时就已重卦。

此之四事，皆在六爻之后，何者？ 三画之时，未有彖繇，不得有尚其辞，因而重之始有变动，三画不动，不得有尚其变，揲蓍布爻，方用之卜筮。 蓍起六爻之后，三画不得有尚其占，自然中间以制器者尚其象，亦非三画之时。 今伏牺结绳而为罔罟，则是制器，明伏牺已重卦矣。

最后引了《周礼》、《系辞》、孔安国… 都是诸如此类的论证。

又《周礼》「小史掌三皇五帝之书」，明三皇已有书也。 《下系》云：「上古结绳而治，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，盖取诸夬。」 旣象夬卦，而造书契，伏牺有书契，则有夬卦矣。 故孔安国书书序云：「古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，始画八卦，造书契，以代结绳之政。」 又曰：“伏牺神农黄帝之书，谓之三坟是也。」 又八卦小成，爻象未备，重三成六，能事毕矣。 若言重卦起自神农，其为功也，岂比系辞而已哉，何因易纬等数所历三圣，但云伏牺文王孔子，竟不及神农。 明神农但有盖取诸益，不重卦矣。

孔安国的说法有很多问题，首先是《系辞传》本身的证据力问题。 《系辞传》应是汉儒整理易学相关资料而成，或保有一些孔子的言论，但恐怕也夹杂很多汉儒的说法。 许多赞叹易经的文字，颇像独尊儒术之后的儒家对《周易》特别撰写的广告文宣。

其次，《系辞传》这些文字对于上古历史的描绘原本就不精确，都只是粗略而概括地在说，要如何解读完全在人，孔颖达自是可那样去解读，他人当然也可往别处去解读，这些解读难有清楚的是非对错，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种不同的看法了。 因此最后无论怎么解读，都是无法做为定论。 毕竟，传说就只是传说; 解读只是解读。

最后，三画卦（八卦）没有占筮作用，只有六画卦有，这更是武断的说法。 当代一些少数民族的研究就发现到，有取三个数或阴阳在作占筮的。 取三个数，就类似于周易用八卦（三画）来占筮。 甚至理论上，阴阳就可以对应到是否，铜板两面就可占筮了，八卦怎么无法占筮？ 说三画卦没有变化更是胡说，不然八卦怎么来的？ 你可以说八卦变化较六十四卦少，但怎么可说八卦就没有变化。

再就理论上来说，天地人三才架构，三画已具备，《干凿度》以「始壮究」来论述，这都是三画卦体系内自有的变化。 当然了，三才再兼而两之之后，加入阴阳条件，变化是更多了，也更缜密复杂了，或者说才真正完备了。 但无论如何，三画卦中的变化还是有的，只是不及六画完备。

目前考古发现中最早的数字卦到底在何时代，不是很确切，因为有些器物上发现的到底是符号还是纹饰，有时难以判断而产生不同的解读。 但最保守的说法，至少在早于文王的殷商时期就已经有六爻的易卦。 因此显然在文王之前就有重卦。 例如，1980年殷墟苗圃北地出土一件青灰色砂质磨石，其中三面共有六组数字卦，每组卦卦象都是由六个数字所组成，而不是三个。 其时代在殷商祖甲时期，可能是目前为止年代最早的数字卦（请参考安阳博物馆馆长周伟《殷墟所见易卦文物》一文）。

但即使如此，虽然伏羲代表的渔猎时代有可能开始有画卦符号，但至少考古发现还无法支持伏羲画卦的说法，也无法支持先有八卦再有六十四卦，甚至就考古证据来推理，也有可能是先有六十四卦，再有八卦的。 详细的论述可再参考《现代的八卦图怎么来的？ 真的是伏羲画的吗？ 〉一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