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 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。 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鲜矣。
显诸仁,藏诸用,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。 盛德大业,至矣哉! 富有之谓大业,日新之谓盛德。
生生之谓易,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。 极数知来之谓占,通变之谓事,阴阳不测之谓神。
【帛书】
一阴一阳之胃道,系之者善也,成之者生也。 仁者见之胃之仁,知者见之胃知。 百生日用而弗知也,故君子之道鲜。
?者仁,壮者勇,鼓万物而不与众人同忧。 盛德大业,至矣几。 富有之胃大业,日新之胃诚德。
生之胃马。 成马之胃键,教法之胃川,极数知来之胃占,迻变之胃事,阴阳之胃神。
【今译】
一阴一阳就是道,继承道的则是善,而完成它的则是万物之性。 仁者看它说它是仁,智者看它则说它是智。 至于百姓,每天所用都是道,却完全不晓得道的存在。 所以能够周遍而不偏于仁智的君子之道,实在相当少见。
大道显现于仁,隐藏于作用,鼓舞万物而不与圣人有同样的忧患意识。 隆盛之德和伟大之事业,实在是极至啊! 富有就是所谓的大业,日新就是所谓的盛德。
生而又生就是所谓的易,成就万物的形象就是乾,仿效其法就是坤。 推演与穷极蓍策的数字变化,而知道未来,就是占。 通达于变化,就是事。 阴阳两存无法测量就是所谓的神。
【解读】
《本义》:「此章言道之体用,不外乎阴阳。 而其所以然者,则未尝倚于阴阳也。」 道之生化万物,不外乎阴阳。 圣人体之,发于事业,则成盛德大业。 此亦可从《周易》占筮的妙用中体悟,因此《周易》通于一阴一阳的生生之道。
【注释】
一阴一阳之谓道,
一阴一阳就是道。
《庄子. 天下篇》:「易以道阴阳。」 《易经》是由六十四卦卦爻辞所构成,而六十四卦则是由六组阴阳符号所组成。 因此,《易经》的根本基础,可归结于阴阳的变化。 从符号来说,就是《系辞》首章所言「刚柔相摩,八卦相盪」。 从哲学上来说,则包含了有无、虚实、明暗、昼夜…… 的二元宇宙论。
传统在理解一阴一阳与道有两大分岐。 一是比较偏道家的,以「一」为无,无就是道。 如韩康伯:「在阴为无阴,阴以之生; 在阳为无阳,阳以之成。 故曰一阴一阳也。」 孔颖达疏:「一谓无也,无阴无阳,乃谓之道。」
另一说相当于以道与一为有,比较偏儒家式的。 如程朱,程朱以阴阳为气,属形而下者。 道是理,为形而上者。 朱子:「阴阳迭运者,气也,其理则所谓道。」
韩康伯:道者何? 无之称也。 无不通也,无不由也,况之曰道。 寂然无体,不可为象。 必有之用极,而无之功显,故至乎。 神无方而易无体,而道可见矣。 故穷以尽神,因神以明道。 阴阳虽殊,无一以待之。 在阴为无阴,阴以之生; 在阳为无阳,阳以之成。 故曰一阴一阳也。
孔颖达: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者,一谓无也,无阴无阳,乃谓之道。 一得为无者,无是虚无,虚无是太虚,不可分别,唯一而已,故以一为无也。 若其有境,则彼此相形,有二有三,不得为一。 故在阴之时,而不见为阴之功; 在阳之时,而不见为阳之力,自然而有阴阳,自然无所营为,此则道之谓也。 故以言之为道,以数言之谓之一,以体言之谓之无,以物得开通谓之道,以微妙不测谓之神,以应机变化谓之易,总而言之,皆虚无之谓也。 圣人以人事名之,随其义理,立其称号。
《本义》:「阴阳迭运者,气也; 其理则所谓道。」
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
继承道的是善,完成它的则是万物之性。
此言君子之事。 君子继承大道,这就是善。 更具体而言,就是孔子说的仁。 乾卦《文言传》:「元者善之长。」 「君子体仁足以长人。」 性,万物之性。 「成之者性也」即《彖传》说的「干道变化,各正性命」。
此章所言为“性与天道”之事,《论语. 公冶长》子贡曰: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闻也;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」
《文言传》:「乾元者,始而亨者也。 利贞者,性情也。 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,不言所利,大矣哉。」
虞翻:继,统也。 谓乾能统天生物,坤合乾性,养化成之,故继之者善,成之者性也。
孔颖达:「继之者善也」者,道是生物开通,善是顺理养物,故继道之功者,唯善行也。 「成之者性也」者,若能成就此道者,是人之本性。
《本义》:道具于阴而行乎阳。 继,言其发也。 善,谓化育之功,阳之事也。 成,言其具也。 性,谓物之所受,言物生则有性,而各具是道也,阴之事也。 周子、程之子书,言之备矣。
《日讲》:生理所发,化育为功,全是天道之本然,无贰无杂,纯然善也。 至于赋予于物,各具是道,可以观其成焉。 成之者,物各得其所以生之理,受天所赋,人有为人,物有为物,实理具备,随在各足,乃为性也。 继善者成性之方发,阳之事也; 成性者继善之已成,阴之事也。 此一阴一阳之道,在天命之流行,赋予者然也。
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。 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鲜矣。
仁者看它说它是仁,智者看它则说它是智。 至于百姓,每天所用都是道,却完全不晓得道的存在。 所以能够周遍而不偏于仁智的君子之道,实在相当少见。
道可道,非常道。 可道之道,皆非常道,更何况人往往受限于自己的性情,而对于道只能有片面的观点。
知,音义同智。 仁者爱人,智者则聪慧,两者性情,动静殊异,因此孔子说:「仁者安仁,知者利仁。」 「知者乐水,仁者乐山; 知者动,仁者静; 知者乐,仁者寿。」 性情既不同,所见也不同。 对于道的体验与观点也不一样。 故有见仁见智的殊异。 至于百姓,未至于仁智,质朴而对于道则无所见,故日用而不知。 君子之道则周遍而不偏,故鲜少得见。
鲜:假借为尟,少也。 马融、王肃:「鲜,少也。」 郑玄作「尟」:「尟,少也。」 《说文》:“尟,是少也。」 段玉裁注:「《易系辞》故君子之道鲜矣郑本作尟,云:少也。 又尟不及矣本亦作鲜。 又《释诂》:鲜,善也。 本或作尠,尠者尟之俗。」
韩康伯:仁者资道以见其仁,知者资道以见其知,各尽其分。 君子体道以为用也。 仁知则滞于所见,百姓则日用而不知。 体斯道者,不亦鲜矣? 故「常无欲,以观其妙」,始可以语至而言极也。
孔颖达:若性仁者成就此道为仁性,知者成就此道为知也。 故云「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」。 是仁之与知,皆资道而得成仁知也。 「百姓日用而不知」者,言万方百姓,恒日日赖用此道而得生,而不知道之功力也。 言道冥昧不以功为功,故百姓日用而不能知也。 「故君子之道鲜矣」者,君子谓圣人也。 仁知则各滞于所见,百姓则日用不知,明体道君子,不亦少乎?
侯果:仁者见道,谓道有仁。 知者见道,谓道有知也。
《本义》:仁阳知阴,各得是道之一隅,故随其所见而目为全体也。 日用不知,则莫不饮食,鲜能知味者,又其每下者也,然亦莫不有是道焉。 或曰:上章以知属乎天,仁属乎地,与此不同,何也? 曰:彼以清浊言,此以动静言。
《日讲》:有得阳之动而成性者,仁者也。 仁者偏于阳气居多,故同是道也,自仁者见之,则但识其动而及物之机,以发生布德之仁,目为道之全体,而谓道在是焉,则竟谓之仁矣。 有得阴之静而成性者,知者也。 知者偏于阴气居多,故同是道也,自知者见之,则但识其复而干事之体,以凝静生明之智,目为道之全体,而谓道在是焉,则竟谓之知矣。
显诸仁,藏诸用,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。
大道显现于仁,隐藏于作用,鼓舞万物而不与圣人有同样的忧患意识。
传统以「体用论」注解,相对于「藏诸用」,「显诸仁」为体,言道体显现于仁,而隐藏于用。 如孔颖达:「道之为体,显见仁功,衣被万物,是显诸仁也。」 「潜藏功用,不使物知,是藏诸用也。」
帛书作「圣者仁,壮者勇,鼓万物而不与众人同忧」。
子曰:“知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」 「仁者必有勇,勇者不必有仁。」
郑玄:臧,善也。
韩康伯:衣被万物,故曰显诸仁。 日用而不知,故曰藏诸用。
孔颖达:「显诸仁」者,言道之为体,显见仁功,衣被万物,是显诸仁也。 「藏诸用」者,谓潜藏功用,不使物知,是藏诸用也。 「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」者,言道之功用,能鼓动万物,使之化育,故云「鼓万物」。 圣人化物,不能全无以为体,犹有经营之忧; 道则虚无为用,无事无为,不与圣人同用,有经营之忧也。
侯果:圣人成务,不能无心,故有忧。 神道鼓物,寂然无情,故无忧也。
程颐:运行之迹,生育之功,显诸仁也。 神妙无方,变化无迹,藏诸用也。 天地不与圣人同忧,天地不宰,圣人有心也。 天地无心而成化,圣人有心而无为。
《本义》:显,自内而外也。 仁,谓造化之功,德之发也。 藏,自外而内也。 用,谓机缄之妙,业之本也。 程子曰:「天地无心而成化,圣人有心而无为。」
盛德大业,至矣哉! 富有之谓大业,日新之谓盛德。
隆盛之德和伟大之事业,实在是极至啊! 富有就是所谓的大业,日新就是所谓的盛德。
《大学》引汤之《盘铭》:「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」 《康诰》:「作新民。」 《诗》:「周虽旧邦,其命惟新。」
荀爽:盛德干天,大业者地也。
王凯冲:物无不备,故曰富有。 变化不息,故曰日新。
韩康伯:广大悉备,故曰富有。 体化合变,故曰日新。
孔颖达:「盛德大业,至矣哉」者,圣人为功用之母,体同于道,万物由之而通,众事以之而理,是圣人极盛之德,广大之业,至极矣哉! 于行谓之德,于事谓之业。 「富有之谓大业」者,自此已下,覆说「大业」「盛德」,因广明易与乾坤,及其占之与事,并明神之体,以广大悉备,万事富有,所以谓之大业。
《本义》张子曰:富有者,大而无外。 日新者,久而无穷。
胡炳文:富有者无物不有而无一豪之亏欠,日新者无时不然而无一息之间断,藏而愈有则显而愈新。
生生之谓易,
生而又生就是所谓的易,
此节阐述易道以及《周易》占筮的妙用。 生生,生而又生,生长不已的意思。 易,泛指易理,《周易》只是展现易理的一本书,并非易理之全部。
荀爽:阴阳相易,转相生也。
韩康伯:阴阳转易,以成化生。
孔颖达:生生,不绝之辞。 阴阳变转,后生次于前生,是万物恒生,谓之易也。 前后之生,变化改易。 生必有死,易主劝戒,奖人为善,故云生不云死也。
《本义》:阴生阳,阳生阴,其变无穷,理与书皆然也。
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。
成就万物的形象就是乾,仿效其法就是坤。
韩康伯:拟乾之象,效坤之法。
孔颖达:「成象之谓乾」者,谓画卦成乾之象,拟乾之健,故谓卦为乾也。 「效法之谓坤」者,谓画卦效坤之法,拟坤之顺,故谓之坤也。
《本义》:效,呈也。 法,谓造化之详密而可见者。
蔡渊:乾主气,故曰成象。 坤主形,故曰效法。
极数知来之谓占,通变之谓事,阴阳不测之谓神。
推演与穷极蓍策的数字变化,而知道未来,就是占。 通达于变化,就是事。 阴阳两存无法测量就是所谓的神。
占,《说文》:「视兆问也。」 段玉裁注:「《周礼》占人注曰:占蓍龟之卦兆吉凶。 又占人掌占龟注曰:占人亦占簭,言掌占龟者,簭短龟长,主于长者。 此云视兆问。 亦专谓龟卜视吉凶也。」 就字面来看,视兆问是专指龟卜而言,亦即解读卜兆的吉凶。 然而,占亦可包含筮法而言,解读筮法所得卦象吉凶也是占,即占筮。 《系辞传》此处专指占筮,即解读易卦的吉凶。 《左传》僖公十五年韩简曰:「龟,象也; 筮,数也。」 占筮是所谓「极数知来」之事。 来,未来也。
韩康伯:物穷则变,变而通之,事之所由生也。 神也者,变化之极,妙万物而为言,不可以形诘者也,故曰阴阳不测。 尝试论之曰:原夫两仪之运,万物之动,岂有使之然哉! 莫不独化于大虚,欻尔而自造矣。 造之非我,理自玄应; 化之无主,数自冥运,故不知所以然,而况之神。 是以明两仪以太极为始,言变化而称极乎神也。 夫唯知天之所为者,穷理体化,坐忘遗照。 至虚而善应,则以道为称。 不思而玄览,则以神为名。 盖资道而同乎道,由神而冥于神也。
孔颖达:「极数知来之谓占」者,谓穷极蓍策之数,豫知来事,占问吉凶,故云「谓之占」也。 「通变之谓事」者,物之穷极,欲使开通,须知其变化,乃得通也。 凡天下之事,穷则须变,万事乃生,故云通变之谓事。 「阴阳不测之谓神」者,天下万物,皆由阴阳,或生或成,本其所由之理,不可测量,之谓神也,故云「阴阳不测之谓神」。
《本义》:占,筮也,事之未定者,属乎阳也。 事,行事也,占之已决者,属乎阴也。 极数知来,所以通事之变。 张忠定公言公事有阴阳,意盖如此。 张子曰:「两在,故不测。」
俞琰:或言通变,或言变通,同与。 曰:「穷则变,变则通」,易也。 「通其变,使民不倦」,圣人之用易也。
张振渊:成象二条,本生生之谓易来,举乾坤,见天地间无物,而非阴阳之生生。 举占事,见日用间无事,而非阴阳之生生。
谷家杰:生生谓易,论其理也。 有理即有数,阴阳消息,易数也。 推极之可以知来,占之义也,通数之变,亦易变也。 变不与时偕极,通之即成天下之事。
徐在汉:一阴一阳,无时而不生生,是之谓易。 成此一阴一阳生生之象,是之谓乾,效此一阴一阳生生之法,是之谓坤,极一阴一阳生生之数而知来,是之谓占。 通一阴一阳生生之变,是之谓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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