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易系辞传今注 2024年08月2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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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干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险。 夫坤,天下之至顺也,德行恒简以知阻。 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。 是故,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,象事知器,占事知来。 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。 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 

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。 刚柔杂居,而吉凶可见矣。 变动以利言,吉凶以情迁。 是故,爱恶相攻而吉凶生,远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伪相感而利害生。 凡易之情,近而不相得,则凶或害之,悔且吝。 将叛者其辞慙,中心疑者其辞枝。 吉人之辞寡,躁人之辞多。 诬善之人其辞游,失其守者其辞屈。 

【解读】

孔颖达:此第九章。 自此已下终篇末,总明易道之美,兼明易道爱恶相攻,情伪相感,吉凶悔吝由此而生。 人情不等,制辞各异也。

此为《系辞传》最后一章,孔颖达编为《系下》第九章。 从乾坤的易简德行开始,紧扣人性之分析,以阐述《周易》的吉凶变化法则。

王弼《周易略例》中采用了该章的许多文字与概念,特别是“情伪”之说,例如《明爻通变》开宗明义就说:「夫爻者何也? 言乎变者也。 变者何也? 情伪之所为也。 夫情伪之动,非数之所求也。」

「情伪」在中国思想史上也成为人性论的一个重要议题。 一般以情为真情,伪为人为或虚伪。 不过持性恶论的荀子将伪视为人为的努力,是善之源。 《性恶篇》:“人之性恶,其善者伪也。」

第一节

夫干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险。 夫坤,天下之至顺也,德行恒简以知阻。 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。 是故,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,象事知器,占事知来。 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。 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

【帛书】

键,德行恒易以知险; 夫川,魋然天下[之至]顺也,德行恒间以知[阻]。 能说之心,能数诸矦之虑,[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勿勿者。 是故]变化具为,吉事有羊,马事知器,筭事知来。 天地设马,圣人成能,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

【今译】

干,是天底下最强健的,它的德行永远如此平易而能够知道危险之几。 而坤,则是天底下最柔顺的,它的德行永远如此简单而能够知道阻碍之几。 能够心与理会而内心喜悦之,再由思虑研究之,以决定天下的吉凶,成就天下勤勉于趋避的事业。 所以,谈到所谓的变化,吉事会有他的祥瑞征兆,象征事物则知道器物的制作,解读事情吉凶则知道未来的变化。 天地设立了尊卑高下的位置,而圣人则成就了万物之所能。 人的谋划与鬼神的谋划并用,百姓也能够拥有这种能力。

【解读】

此节谈的是圣人作易的功效,并呼应《系上》首章,从乾坤之易简切入:

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 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。 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。 易知则有亲,易从则有功。 有亲则可久,有功则可大。 可久则贤人之德,可大则贤人之业。 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! 天下之理得,而成位乎其中矣。

干,健也。 干的古卦名即作健,如《大象》传「天行健」,即以健为名。 帛书则作《键》,海昏简作《建》。

坤,顺也。 坤古卦名作川或巛,为顺之简写。

乾坤即阴阳变化之元,《彖传》所说的「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」,「至哉坤元,万物资生」。 因此才有后文说的「定天下之吉凶」,「变化云为」。

此章内容与《系上》第十章所论的辞变象占似有互通: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,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」

《本义》:至健则所行无难,故易。 至顺则所行不繁,故简。 然其于事,皆有以知其难,而不敢易以处之,是以其有忧患,则健者如自高临下,而知其险。 顺者如自下趋上,而知其阻,盖虽易而能知险,则不陷不险矣。 既简而又知阻,则不困于阻矣。 所以能危能惧,而无易者之倾也。

【注释】

夫乾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险:

易与险对举,取的是平易之义,与《系辞》首章「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」的「易」同。 孔颖达解释为「易略」,并取自然无为之义,注「乾以易知」曰:「易谓易略,无所造为。」

虞翻以旁通注解:「险,谓坎也。 谓乾二、五之坤,成坎离,日月丽天,天险不可升,故知险者也。 」

孔颖达:谓乾之德行,恒易略,不有艰难,以此之故,能知险之所兴。 若不有易略,则为险也,故行易以知险也。

夫坤,天下之至顺也,德行恒简以知阻:

帛书在「天下之至顺」前多「魋然」二字,魋借为隤,即《系下》「夫坤隤然示人简矣」的隤。 简,与「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」的「简」同。 原义为竹简、简册,《说文》:「牒也。」 引申之,为简略、简要,如朱熹:「至顺则所行不繁,故简。」 孔颖达以清净无为注解易简,故以易为「易略」,简为「简静」:「言坤之德行,恒为简静,不有烦乱。」

虞翻:阻,险阻也。 谓坤二、五之乾,艮为山陵,坎为水,巽高兑下,地险山川丘陵,故以知阻也。

孔颖达:言坤之德行,恒为简静,不有烦乱,以此之故,知阻之所兴也。 若不简则为阻难,故行简静,以知阻也。 大难曰险,干以刚健,故知其大难; 小难曰阻,坤以柔顺,故知其小难。

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:

说,悦也。 「能研诸侯之虑」朱子认为当作「能研诸虑」。 《本义》:「『侯之』二字衍。 说诸心者,心与理会,干之事也。 研诸虑者,理因虑审,坤之事也。 说诸心,故有以定吉凶。 研诸虑,故有以成亹亹。」 王弼虽未注解《系辞传》,但《周易略例》常用《系辞》之语,〈明爻通变〉曰:「能说诸心,能研诸虑。」 此似乎可印证朱子之说。 《古易音训》引王昭素:「剩『侯之』二字,必王辅嗣以后韩康伯以前错。」 「说之案:虞翻亦作『诸侯』,则其谬已久矣。」 说之即晁说之。 吕祖谦认为,至王弼时还保有古文作「能研诸虑」,所以此错误在韩康伯之前就已存在。 但其实,早在虞翻就已误作能研诸侯之虑。 虞翻较王弼年长六十余岁,再证诸帛书,帛书作「能说之心,能数诸矦之虑」。 帛书最晚约抄写于汉文帝时代,可见在汉初时就已作「能研诸侯之虑」。 这可能是古代流通版本的不同所致。 虞翻易学源自孟喜,王弼则属费直易。

虞翻:乾五之坤,坎为心,兑为说,故能说诸心。 谓说诸心,物之有心者也。 坎心为虑,乾初之坤为震,震为诸侯,故能研诸侯之虑。

韩康伯:诸侯,物主有为者也。 能说万物之心,能精为者之务。

孔颖达:万物之心,皆患险阻。 今以阻险逆告于人,则万物之心,无不喜说,故曰「能说诸心」也。 研,精也。 诸侯既有为于万物,育养万物,使令得所,易既能说诸物之心,则能精妙诸侯之虑。 谓诸侯以此易之道,思虑诸物,转益精粹,故云研诸侯之虑也。

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:

亹,音尾。 《诗经. 大雅》:「亹亹文王,令闻不已。」 《尔雅. 释诂》:「亹亹,敦,勉也。」 王肃:「亹亹,勉也。」 亹亹,勉励再勉励。 郑玄:「亹亹,汲汲也。」 「汲汲」《孙氏周易集解》引作「没没」。 荀爽:「亹亹者阴阳之微,可成可败也。 顺时者成,逆时者败也。」 依荀爽,亹亹为危微之几。 坊本《集解》亹亹或作娓娓,惠栋《周易述》亦作娓娓。 《说文》女部娓字段玉裁注:「此篆不见于经传,《诗》、《易》用亹亹字,学者每不解其何以会意形声,徐铉等乃妄云当作娓。 而近者惠定宇氏从之,校李氏《易集解》及自为《周易述》皆用娓娓,抑思毛、郑释《诗》皆云勉勉。 康成注易亦言:衅之古音读如门、勉,皆叠韵字。 然则亹为衅之谨体,衅为勉之叚借。 古音古义于今未泯,不当以无知妄说,擅改宣圣大经。」 惠定宇即惠栋。

虞翻:谓乾二、五之坤,成离日坎月,则八卦象具。 八卦定吉凶,故能定天下之吉凶。 亹亹,进也。 离为龟,干为蓍,月生震初。 故成天下之亹亹者。 谓莫善蓍龟也。

孔颖达:言易道备载诸物得失,依之则吉,逆之则凶,是易能定天下之吉凶也。 亹亹,勉也。 天下有所营为,皆勉勉不息。 若依此易道,则所为得成,故云「成天下之亹亹」也。

是故,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:

祥,《说文》:「福也,从示羊声。 一云善。」 祥原义为祥瑞、吉祥。 但在古文中,凶灾亦谓之祥,引申之,祥为吉凶之征兆,虞翻所谓的「几祥也,吉之先见者也」。

虞翻:祥,几祥也,吉之先见者也。 阳出,变化云为。 吉事为祥。 谓复初乾元者也。

韩康伯:夫变化云为者,行其吉事,则获嘉祥之应; 观其象事,则知制器之方; 玩其占事,则覩方来之验也。

孔颖达:「是故变化云为」者,易既备含诸事,以是之故,物之或以渐变改,或顿从化易,或口之所云,或身之所为也。 「吉事有祥」者,若行吉事则有嘉祥之应也。

象事知器,占事知来:

《系上》: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,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」 象为象征,狭义象征意指卦象,广义包含经文的比兴隐喻等象征。 象事,象征事物。 占,视吉凶也,即今人所说的铁口直断的占断。 占事,解读一事的吉凶。 来,未来。 以此占断事情之吉凶,则可以知道未来。

虞翻:象事谓坤。 坤为器,乾五之坤成象,故象事知器也。 占事谓乾以知来。 干五动成离,则玩其占,故知来。

侯果:易之云为,唯变所适。 为善则吉事必应,观象则用器可为,求吉则未形可覩者也。

孔颖达:「象事知器」者,观其所象之事,则知作器物之方也。 「占事知来」者,言卜占之事,则知未来之验也。 言易之为道,有此诸德也。

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:

天地设位,天尊地卑,以此设立人事,则有尊卑高下,阴阳贵贱之别。 圣人以此而成万物之所能,使皆得其性,干《彖传》所谓的「各正性命」。 《系辞》首章开宗明义:「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 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」 第七章:「知崇礼卑,崇效天,卑法地,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。」

虞翻:天尊,五; 地卑,二,故设位。 干为圣人。 成能,谓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。 故成能也。

韩康伯:圣人乘天地之正,万物各成其能。

孔颖达:言圣人乘天地之正,设贵贱之位也。 圣人因天地所生之性,各成其能,令皆得所也。

崔憬:言易拟天地,设乾坤二位,以明重卦之义,所以成圣人伏羲文王之能事者也。

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:

《说文》:“虑难曰谋。」 遇到困难而深思熟虑,加以谋划,谓之谋。 《尚书. 洪范》稽疑:「汝则有大疑,谋及乃心,谋及卿士,谋及庶人,谋及卜筮。」 前三项为人谋,谋及卜筮为鬼谋。 百姓与能,有二说。 一是以能为能人,百姓与能,百姓乐于推举能够人谋鬼谋的能人,如孔颖达:「则天下百姓,亲与能人,乐推为主也。」 此说又以与为举。 另一说以能为能力,百姓与能,百姓也能够有人谋鬼谋的能力,如朱熹:「虽百姓之愚,皆得以与其能。」 《日讲易经》:「圣人知险知阻之能,百姓虽愚,皆得与之。」 此与前文圣人成能的「成能」义近。

郑玄:鬼谋谓谋卜筮于庙门是也。

虞翻:乾为人,坤为鬼; 乾二五之坤,坎为谋; 乾为百,坤为姓,故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

韩康伯:人谋,况议于众以定失得也; 鬼谋,况寄卜筮以考吉凶也。 不役思虑,而失得自明; 不劳探射,而吉凶自着。 类万物之情,通幽深之故,故百姓与能,乐推而不厌也。

孔颖达:谓圣人欲举事之时,先与人众谋图以定得失,又卜筮于鬼神以考其吉凶,是与鬼为谋也。 圣人既先与人谋鬼神谋,不烦思虑与探射,自然能类万物之情,能通幽深之理,是其能也,则天下百姓,亲与能人,乐推为主也。 自此已上,论易道之大,圣人法之而行。 自此已下,又明卦爻刚柔变动情伪相感之事也。

《本义》:天地设位而圣人作易以成其功,于是人谋鬼谋,虽百姓之愚,皆得以与其能。

朱仰之:人谋,谋及卿士。 鬼谋,谋及卜筮也。 又谋及庶民,故曰百姓与能也。

蔡清:凡卜筮问易者,先须谋诸人,然后乃可问易。 虽圣人亦然,故《洪范》曰「谋及卿士,谋及庶人」,然后曰「谋及卜筮」。 又曰:「朕志先定,询谋佥同」,然后「鬼神其依,龟筮协从」是也。

第二节

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。 刚柔杂居,而吉凶可见矣。 变动以利言,吉凶以情迁。 是故,爱恶相攻而吉凶生,远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伪相感而利害生。 凡易之情,近而不相得,则凶或害之,悔且吝。 将叛者其辞慙,中心疑者其辞枝。 吉人之辞寡,躁人之辞多。 诬善之人其辞游,失其守者其辞屈。

【帛书】

八卦以马告也,教顺以论语,刚柔杂处,吉[凶]可识。 勭作以利言,吉凶以请迁。 [是故]爱亚相攻而吉凶[生],远近相取,而悔𠳵生,请僞相钦而利害生。 凡易之请,近而不相得则凶,或害之,则悔且𠳵。 将反者亓辞乳,吉人之辞寡,趮人之辞多,无善之人亓辞斿,失亓所守亓辞屈。

【今譯】

八卦以象征告诉人吉凶,而爻辞和彖辞则是以实情来讲。 阴阳刚柔混杂而处,然后吉凶就可以看得出来了。 卦爻的变动是以有利的趋避而言,而吉凶得失则是跟着爱恨的情感而变迁的。 所以,喜爱与厌恶的情感相互攻伐而产生了吉凶,远近相互索取而产生了悔吝。 自然的实情与人为的虚伪相互感应而产生了利害关系。 凡是易所表达的实情,比邻相近而不相得的,那么可能就会有凶象,或者会有潜在的伤害,而得悔或吝。 将背叛正理的人,言辞显得惭愧。 内心怀疑正理的人,言辞会枝节旁生而无主干。 有德的吉人话说得少,无德的躁人话特别多。 诬篾善良的人,他的言辞会游移而不定。 失去内心持守的失志之人,他的言辞委屈而难伸。

【解读】

此章以性情配合阴阳变化阐述卦爻吉凶的对应原理,并申论到人性的观察。

王弼虽然未注解《系辞传》,但〈明爻通变〉可说是从此章发挥而来,并融会了《彖传》的主爻观念:

夫爻者,何也? 言乎变者也。 变者何也? 情伪之所为也。 夫情伪之动,非数之所求也。 故合散屈伸,与体乖违。 形躁好静,质柔爱刚,体与情反,质与愿违。 巧历不能定其算数,圣明不能为之典要,法制所不能齐,度量所不能均也。 为之乎岂在夫大哉? 陵三军者或惧于朝庭之仪,暴威武者或困于酒色之娱。 近不必比,远不必乖。 同声相应,高下不必均也。 同气相求,体质不必齐也。 召云者龙,命吕者律。 故二女相违,而刚柔合体。 隆墀永叹,远壑必盈。 投戈散地,则六亲不能相保。 同舟而济,则胡越何患乎异心? 故苟识其情,不忧乖远。 苟明其趣,不烦彊武。 能说诸心,能研诸虑。 睽而知其类,异而知其通,其唯明爻者乎? 故有善邇而远至,命宫而商应。 脩下而高者降,与彼而取此者服矣。 是故情伪相感,远近相追,爱恶相攻,屈伸相推。 见情者获,直往则违。 故拟议以成其变化,语成器而后有格。 不知其所以为主,鼓舞而天下从者,见乎其情者也。 是故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,曲成万物而不遗,通乎昼夜之道而无体,一阴一阳而无穷。 非天下之至变,其孰能与于此哉! 是故卦以存时,爻以示变。

【注释】

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:

象即八卦之卦象。 爻彖,对比于八卦及象而言,意指卦爻辞。 爻为爻辞,彖为卦辞。 朱熹:「象,谓卦画。 爻彖,谓卦爻辞。」 帛书作「八卦以马告也,教顺以论语」。 今本「象」字帛书皆作「马」。 教顺,孝顺也。

虞翻:在天成象。 乾二、五之坤,则八卦象成,兑口震言,故以象告也。

韩康伯:以象告人。 辞有险易,而各得其情也。

崔憬:伏羲始画八卦,因而重之,以备万物,而告于人也。 爻谓爻下辞,彖谓卦下辞,皆是圣人之情见乎系辞,而假爻、彖以言,故曰爻、彖以情言。

刚柔杂居,而吉凶可见矣:

或可读作刚柔杂,居而吉凶可见矣。 〈原始要终章〉:「六爻相杂,唯其时物。」 六爻阴阳相杂,故曰杂居。 阴阳相杂则有乘承比应当位失位,高下远近的不同变化,因此而可见其吉凶。 帛书作「刚柔杂处,吉凶可识」,处,处也。

虞翻:乾二之坤成坎,坤五之乾成离,故刚柔杂居。 艮为居,离有巽兑,坎有震艮,八卦体备,故吉凶可见也。

孔穎達:剛柔二爻相雜而居,得理則吉,失理則凶,故吉凶可見也。

崔憬:言文王以六爻剛柔相推,而物雜居,得理則吉,失理則凶,故吉凶可見也。

變動以利言,吉凶以情遷:

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,變動指六爻之變動。利者義之和也,或指利害之利。六爻變動是就著人事之利害關係而言。遷,遷移變動。吉凶乃就著人之性情而遷移變動,具體而言,即後文「愛惡相攻而吉凶生,遠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偽相感而利害生」。帛書作「勭作以利言,吉凶以請遷」。勭,動的異體字。請遷,情遷也。今本「情」字帛書多作「請」。

虞翻:乾變之坤成震,震為言,故變動以利言也。乾吉坤凶。六爻發揮,旁通情也,故以情遷。

韩康伯:变而通之,以尽利也。 吉凶无定,唯人所动。 情顺乘理以之吉,情逆违道以蹈凶,故曰吉凶以情迁也。

孔颖达:若不变不动,则于物有损有害。 今变而动之,使利益于物,是变动以利而言说也。 迁,谓迁移。 凡得吉者,由情迁移于善也。 所得凶者,由情迁于恶也。

爱恶相攻而吉凶生:

爱为喜爱,恶为厌恶。 吉凶生于人之爱恶相攻。 爱恶帛书作《爱亚》,亚古文通恶。

虞翻:攻,摩也。 乾为爱,坤为恶。 谓刚柔相摩,以爱攻恶生吉,以恶攻爱生凶,故吉凶生也。

韩康伯:泯然同顺,何吉何凶? 爱恶相攻,然后逆顺者殊,故吉凶生。

孔颖达:若泯然无心,事无得失,何吉凶之有? 由有所贪爱,有所憎恶,两相攻击,或爱攻于恶,或恶攻于爱,或两相攻击,事有得失,故吉凶生也。

远近相取而悔吝生:

悔吝生于阴阳之远应与比应之象。 就爻象而言,爻在外为远,在内为近。 取,索取。 相取,相互索取。 韩康伯将取引申为资:「相取,犹相资也。 远近之爻,互相资取,而后有悔吝也。」 远近之相取,指的则是爻象的应与不应,应则相取。 远应意指上下卦之间对应位置的相应,初与四,二与五,三与上。 近则是两爻比邻之顺逆,阴在阳上为阴乘阳,为逆,近不相得。 阴在阳下为阴承阳,为顺,为比应。

虞翻:远阳,谓干。 近阴,谓坤。 阳取阴生悔,阴取阳生吝。 悔吝,言小疵。

崔憬:远,谓应与不应。 近,谓比与不比。 或取远应而舍近比,或取近比而舍远应,由此远近相取,所以生悔吝于系辞矣。

孔颖达:远谓两卦上下相应之类,近谓比爻共聚,迭相资取,取之不以理,故悔吝生也。

情伪相感而利害生:

情伪原本意指人之性情与人之所为,引申之,性情为真实的,人之所为、造为则有所虚伪,《说文》所谓的诈也。 因此孔颖达注解说:「情,谓实情; 伪,谓虚伪。」 帛书作《请僞相钦而利害生》,请借为情。 钦,感也。 咸卦卦名帛书作钦,咸,感也。 《系辞》「感而遂通」帛书作「钦而述达」。

虞翻:情阳,僞阴也。 情感僞生利,僞感情生害。 乾为利,坤为害。

王弼〈明爻通变〉:夫爻者,何也? 言乎变者也。 变者何也? 情伪之所为也。 夫情伪之动,非数之所求也。 故合散屈伸,与体乖违。 形躁好静,质柔爱刚,体与情反,质与愿违。 …… 是故情伪相感,远近相追,爱恶相攻,屈伸相推。 见情者获,直往则违。 故拟议以成其变化,语成器而后有格。

韩康伯:情以感物则得利,伪以感物则致害也。

孔颖达:情,谓实情; 伪,谓虚伪。 虚实相感,若以实情相感则利生,若以虚伪相感则害生也。

凡易之情,近而不相得,则凶或害之,悔且吝:

《集解》及《正义》皆读作「近而不相得则凶。 或害之,悔且吝“。 近而不相得,比邻而不应。 比邻两爻的关系,如果是阴在阳上则为逆,即进而不相得之象。 阴在阳下则为顺,即比应之象。 不相得则为凶,或有悔吝; 比应则阴阳相济。 如《象传》注解屯六二:「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」 豫六五:“六五贞疾,乘刚也。」 噬嗑六二:「噬肤灭鼻,乘刚也。」 困六三:「据于蒺蔾,乘刚也。」 此皆近而不相得之例。

荀爽:谓屯六三往吝之属也。

王弼《略例下》:凡阴阳者,相求之物也。 近而不相得者,志各有所存也。 故凡阴阳二爻,率相比而无应,则近而不相得; 有应则虽远而相得。

韩康伯:近,况比爻也。 易之情,刚柔相摩,变动相适者也。 近而不相得,必有乖违之患。 或有相违而无患者,得其应也; 相顺而皆凶者,乖于时也。 存事以考之,则义可见矣。 夫无对于物而后尽全顺之道,岂可有欲害之者乎? 虽能免济,必有悔吝也。 或,欲害之辞也。

虞翻:坤为害。 以阴居阳,以阳居阴,为悔且吝也。

孔颖达:近,谓两爻相近而不相得,以各无外应,则致凶咎; 若各有应,虽近不相得,不必皆凶也。 「或害之,悔且吝」者,言若能弘通,不偏对于物,尽竭顺道,物岂害之? 今既有心于物,情意二三,其外物则或欲害之,则有凶祸。 假令自能免济,犹有悔及吝也。

将叛者其辞慙:

叛,背叛,《日讲》:「背理也。」 帛书作《将反者亓辞乳》,乳借为乱。 惭,或作惭,音义同惭,《说文》:「媿也。」 惭即惭愧的意思。 将背叛的人,其言辞显得惭愧。

虞翻:坎人之辞也。 近而不相得,故叛。 坎为隐伏,将叛。 坎为心,故惭也。

侯果:凡心不相得,将怀叛逆者,辞必惭恧。

孔颖达:此已下说人情不同,其辞各异。 将欲违叛己者,貌虽相亲,辞不以实,故其辞惭也。

中心疑者其辞枝:

内心怀疑者,其言辞则有如树枝般分歧。 枝,树枝,相对于干。 干则有主轴而正固,枝则蔓衍,分歧散乱,不知所云。 帛书缺此句。

荀爽:或从王事,无成之属也。

虞翻:离人之辞也。 火性枝分,故枝疑也。

孔颖达:枝,谓树枝也。 中心于事疑惑,则其心不定,其辞分散若闲枝也。

侯果:中心疑贰,则失得无从,故枝分不一也。

吉人之辞寡,躁人之辞多:

吉,《说文》:「善也。」 引申为吉凶之吉。 吉人,吉善之人。 躁,急躁也。 躁人,急躁之人。 对比于吉人,则躁人多凶咎。 「躁」帛书作「趮」,《说文》:「趮,疾也,从走喿声,则到切。」 徐铉:「今俗别作躁,非是。」 《说文》无躁字,躁为趮的俗体别字。

荀爽:谓睽上九之属也。

虞翻:震为决躁,恐惧虩虩,笑言哑哑,故多辞。

孔颖达:以其吉善辞直,故辞寡也。 「躁人之辞多」者,以其烦躁,故其辞多也。

侯果:躁人烦急,故辞多。

《日讲》:有德之吉人,养深蓄䆳,言不妄发而辞寡; 无德之躁人,轻浮浅露,言不由衷而辞多。

诬善之人其辞游:

诬,《说文》:「加也。」 段玉裁注:「加言者架言也。 古无架字,以加为之。」 「云加言者,谓凭空构架听者所当审愼也。」 「加与诬皆兼毁誉言之,毁誉不以实皆曰诬也。」 游,游移、虚浮。 依段玉裁,诬有二义:一、诬为架,架构也。 诬善,架构自己的善,把善加在自己身上,凭空说己之善,崔憬所说的:「妄称有善,故自敍其美。」 二、诬为毁谤,把恶名加在他人身上,架构出子虚乌有的罪名。 诬善为毁谤善人,孔颖达:「诬罔善人。」 《日讲》:「谤善为恶者。」 帛书作无善之人亓辞斿。

荀爽:游,逸之属也。

虞翻:兑人之辞也。 兑为口舌,诬干。 干为善人也。

孔颖达:游,谓浮游。 诬罔善人,其辞虚漫,故言其辞浮游也。

《日讲》:谤善为恶者,毁誉失当,其辞浮游而不实。

失其守者其辞屈:

守,操守也。 孔颖达解释为「所守之志」。 帛书作「失亓所守亓辞屈」。

荀爽:谓泰上六城复于隍之属也。

侯果:失守则沮,辱而不申,故其辞屈也。 爻有此象,故占辞亦从矣。

虞翻:巽人之辞也。 巽诘诒,阳在初守巽,初阳入伏阴下,故其辞诒。 此六子也。 离上坎下,震起艮止,兑见巽伏。 上经终坎离,则下经终既济未济。 上系终乾坤,则下系终六子。 此易之大义者也。

孔颖达:居不值时,失其所守之志,故其辞屈桡不能申也。 凡此辞者,皆论《易经》之中有此六种之辞,谓作《易》之人,述此六人之意,各准望其意而制其辞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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