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往者顺，知来者逆，是故《易》逆数也

本书绪论已引过《周礼•春官宗伯•占人》“凡卜筮既事，则系币以比其命；岁终，则计其占之中否”，说明岁终将归档的卜策记录作出统计学的处理时，其命中率自是极重要的一项。这种分类处理，是为对事物作出规律性认识，以“数往”而“知来”《系辞传上》：“是故蓍之德圆而神，卦之德方以知”,“神以知来，知以藏往”。这几句话，说明了《周易》这部书与筮占的关系。“卦之德方以知”“知以藏往”，说的就是《周易》这部书。《周易》一书是由总结往事、经统计学处理而成的蕴含前人智慧的结晶。既已成书，就有一定（标准化）。故以“方”来形容，说明是相对静止的。“蓍之德圆而神”“神以知来”，说的就是占筮这回事。占筵是很灵活的，首先，筮得之“数”不能预定，全凭偶然，不论贞问之人还是占筮之人，都不能预先知道将得何卦何爻，而是筮而后得。然后“八卦以象告，爻彖以情言，刚柔杂居，而吉凶可见矣”（《系辞传下》），也就是经过筮之后，藏着的“往”出现了。这个“往”代表着前人的经验与智慧，占者即结合当时、当地、当事之人来分析、论断其吉凶休咎，从“往”而推知“来”。故以“圆”来象征，圆者有旋转流动之形，随遇平衡，言其灵活。

我看到“知以藏往”这句话，很自然地想到现代的电子计算机，《易》这部书是“数据存储”，《系辞传上》称“藏往”，也即预先“藏”（储存）在那里。筮就是输入数据信息（“数”)——以六、七、八、九四个数字组成的六位数——然后藏在那里的代表智慧的“往”就出现了。卦象、卦辞仅六十四，也仅三百八十四、爻辞三百八十六。但其实不止这些数，它可以化出很多。能化出多少呢？就是六、七、八、九四个数所能组成的六位数的数目，即4的6次方：4096。

如果我们再联系《说卦》所称的“数往者顺，知来者逆，是故《易》逆数也”这几句话，就会对占筮和《易》的认识更加深刻。卦的作用是“藏往”，占的目的是“知来”。凡是往事都是己知的，历数往事和分析往事自然比较顺当容易，故言“数往者顺”。而未来之事，就难以预知，也就是难以逆料。但也并不是不可能，那就是“数往而知来”，即通过占筮的方法而知“藏往”，再通过历数所藏之“往”，从中引出经验教训，总结出规律性认识以指导实践而指向未来。逆数往事而预知未来，故曰“《易》逆数也”。逆数往事，犹返数往事，此“逆”训“返”；逆料来者，谓迎合未来，此“逆”训“迎”。故逆数之“逆”，实含二义，兼背出分训、并行分训而又同时合训也。

“数往”是手段，“知来”是目的，“数往”易，“知来”难，故逆料未来之分岐意见就多、就大，这是合乎情理的。不要说百发百中是绝对的困难，就是“其言曲而中”(《系辞传下》），也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