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集说卷十一
宋俞琰撰
象辞一
象者伏羲所画八卦,天、地、水、火、雷、风、山、泽、之象,其辞则孔子为之也。 《彖辞》、《爻辞》亦皆有象,乃独以天行健,君子以自彊不息之类为象辞,何也? 曰:彖辞爻辞固皆有象,然又有占辞,又有象占相浑之辞,象辞则止乎象而巳,并无吉凶悔吝之占辞,故特谓之象辞。
其象则乾坤为天地,艮兑为山泽,震为雷,更不别取他物,巽坎离则不然。 巽为风,遇天遇雷在上在下皆为风,在地泽水火之上亦为风,遇山则在下为风,在上为木,在地泽水火之中亦为木。 坎为水,遇地风火泽之上下皆为水,在山上亦为水,在山下则为泉,在天下亦为水,在天上则为云,遇雷而在上亦为云,在下则为雨。 离为火,纯离之象不言火,而言明,遇地亦皆言明,遇天山水泽风木则皆为火,遇雷则为电。 凡此取象,皆以人所共见者言之也。
其辞则与彖爻之辞不同。 彖辞爻辞有善有恶,或善恶相半。 象辞则无有不善也,且如剥如明夷,皆凶卦也,而剥曰「上以厚下安宅」,明夷曰「君子以涖众用晦而明」,必于凶中取吉以为之辞,卦虽凶,君子于此观象玩辞而善用之,则亦转凶而为吉,盖不待乎占也。
是以每象皆着一以字。 以者用也,用而见之于事也。 称上、称大人者皆一,剥与离是也。 称先王者七,比、豫、观、噬嗑、复、无妄、涣是也。 称后者三,泰、复、姤是也。 称君子者则五十三,易盖为君子谋,不为小人谋也。
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
天行健谓天之运转无停也,按《说卦》:「乾为天。 」乾不特为天也,又为圜、为君、为父、为玉、为金、为寒、为冰、为大赤、为良马、为老马、为瘠马,为驳马、为木果,今曰「天行健」,举其大者言之也,紫阳朱子曰:凡言重卦,皆取重义。 此独不然者,天一而巳。 但言天行,则见其一日一周,而明日又一周,若重复之象,非至健不能也。 又曰:天无体,只二十八宿便是体。 愚谓天如鸡卵,地在天中如鸡卵中黄,二十八宿绕而转,则地之东南西北四围上下皆虚空,虚空即天也。 天虚空无形,无以见其行,二十八宿之行,盖即天之行也。 干君象也,不言君而言君子者,君子乃上下之通称也,以用也。
安定胡氏曰, 六十四卦象辞皆着,一以字盖,以明其用易也。 自与晋自昭明徳之自同。 用功在我,非由乎人也。 强者发于一念之烈也,不息者不间断也。 自强象干之健不息,象干而又干,夫圣人与天为徒,则至诚无息,今不言无息而言不息,何也? 曰诚者天之道也,圣人之无息是也。 诚之者人之道也,君子之自强不息是也。
伊川程子曰:乾道覆育之象甚大,非圣人莫能体,欲人皆取法,故取其行健而已。 至健固不足见天道也,君子以自强不息,法天行之健也。 深居冯氏曰:天一昼夜行九十余万里,人之一呼一吸谓之一息,每一昼夜一万三千五百息则一息之间,天行已八十余里,亘古亘今,未尝止息,何其健哉。
嵩山晁氏曰:天行健当作天行干。 赵氏辑闻云:按集韵,干或作,当是讹为健也。 河南吴氏曰:六十三卦始于地势坤,终于火在水上未济,皆有卦名,独乾曰「天行健」者,字书「乾」一作,岂本作而传写之讹,遂以为健耶。 或谓:诸卦皆举卦名,惟乾言健者,乾为君为父,不指斥其名,所以尊君父也。 愚谓:或者亦不过强为此异论耳。 其实干、健二字乃声之讹也。
地势坤,君子以厚徳载物。
坤者乾之配。 乾言天,故坤言地,天得乾道之大者,地得坤道之大者,圣人从其大者,故乾坤皆言天地,而六子之象亦各举其大者言之也。 下卦坤,上卦又重之以坤,一下一上,象地势高下之相困,故曰地势坤。 天行以气言,地势以形言,厚徳谓君子自厚其徳也。 君子于乾法其强,于坤法其厚,法地势以自厚,犹法天行以自强也。 载物谓任重也,今夫地载,华狱而不重,振河海而不泄,万物载焉,可谓能任重矣。 君子之徳,博厚配地,则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,亦如坤地之博厚而无不持载也。 小人则不然,小人薄徳而方寸褊窄,见人有能则娷疾以恶之,见人有善则违之,俾不达惟务刻剥,而使人无所措手足,又安能容物。 盖与君子之厚徳载物,不可同日而语矣。 厚徳象坤徳之厚,载物象坤上有坤。
云雷屯,君子以经纶。
阳承隂,则隂气腾而为云,隂郁阳则阳气奋而为雷,隂阳和洽,然后化而为雨,屯之为卦,坎水在上谓之雨可也,不言雨而言云,隂阳之气方屯,结而未通也。
雷動於雲中,而未成雨,故曰雲雷屯,屯難之世,君子有為之時也。君子將以解天下之屯難而為之緻謀締慮,反覆紬繹猶治絲,然既經之使不亂其常,又綸
之使不失其序也。經綸猶言經理,綸理之也,綸與倫通。平菴項氏曰:彖言世變之屯,象則自言人道之常。經者立其規模,綸者糾合而成之,亦有艱難之象焉。經以象雷之振,綸以象雲之合。
山下出泉,蒙,君子以果行育徳。
水出山下,泉之象也。泉方出而未達,如人之蒙穉未知所適,故曰山下出泉。蒙,徳者心之所得者也,行者身之所行者也。行貴乎果決,徳貴乎涵養,徳乃行之源也。君子觀泉之出於山下,涓涓不已,終將通達,是以果決其行,又觀其發源自山中來,源頭深遠而有涵養,是以育養其徳。平菴項氏曰:果行象泉之出,育徳象山之深,力行者似戇,養徳者似愚,皆有蒙之象焉。彖言:治人之蒙,此言君子以蒙自治也。
雲上於天,需,君子以飲食宴樂。
上,上聲,與澤上於天之上同音。夬取決義,故言澤而不言雲,需取待義,故言雲而不言雨。今夫雲之上於天也,必待其族而雨。君子之飲食也,必待其類之聚而宴樂。君子於此蓋居易以俟命,不行險以徼幸也。享以訓,恭儉以禮為主,燕以示慈,恵以恩為主,故宴飲不以醉為度,取樂而已。飲食象坤水之潤,宴樂象乾體之健。平菴項氏曰:飲食以養陽,象坎;宴樂以養隂,象乾。飲食宴樂,需客之具也。古語燕客為需,今人謂之待客,亦此意也。
天與水違行,訟,君子以作事謀始。
天在上而西行,水在下而東流,一西一東,其行相違而不親,訟之象也。孔氏正義云:不云水與天違行者,凡訟之所起,必剛健在先,以為訟始,故云天與水違行也。君子觀此象以作事謀始,所以絕訟端於事之始也。始謀盡善,則他日不至於訟矣。伊川程子曰:謀始之義廣矣,若慎交結明,契卷之類是也。聖與都氏曰:天為三才之始,水為五行之始。圭叔吕氏曰:乾坎皆有始義,坎為謀,作事亦取乾義。
師卦上坤地,下坎水,而曰地中有水,何也?曰:水由地中行也。水由地中行,未見其有水也,鑿之則有水。水不外於地而普天之下皆水也。古者井田之法,隱兵於農,未見其為兵也,用之則為兵,兵不外於農,而普天之下皆兵也,此地中有水,所以為師之象也。民者農也,兵者衆也。容民畜衆,在平居无事之時則散處。斯民為大司徒之比,閭族黨州鄉无非農也,一旦用之於有事之時,則聚處其衆為小司徒之伍,兩卒旅師軍,无非兵也。深居馮氏曰:容民如地之受水,畜衆如水之有坊,坤容而坎畜也。師臨二卦為坤故,一以容民,一以容保民,
地上有水,比,先王以建萬國,親諸侯。
地上有水,水與地,最相親而無間者也,是為比之象。先王以封建萬國,親撫諸侯,亦如水之與地相比也。先王非謂周王,蓋謂古先王天下者,如堯舜禹湯皆是也。聖與都氏曰:萬國猶地也,諸侯之得國,猶水之居地也。深居馮氏曰:象稱先生,凡七卦,比之建國,豫之作樂,觀之省方,噬嗑之明罰,復之閉關,无妄之育萬物,渙之享帝立廟,皆王者之事,從古而然,故稱先王。節初齊氏曰:唐虞萬國,周止千八百國,而孔子猶言萬國者,衆建而少其力也,衆建則多助,少其力則易制。周制殆非孔子意也,然則曰:先王其不為周言歟?
風行天上,小畜,君子以懿文徳。
風有氣而無質,能畜而不能久,况行於天上而未能下及萬物,則其畜也小。君子以懿文徳,猶風行天上,僅能舒卷煙雲而成文耳。懿者,柔淑粹美之謂,如容儀之溫恭,言辭之和婉,皆足以為徳之文飾,不能如大畜之前言往行、所識者多而所畜者大也。懿取巽體柔順之象,徳取乾體剛健之象,文象互離之文明。平菴項氏曰:以山畜天則其所畜大矣,以風畜天,則其力之所至,止於盪摩披拂,是以謂之小懿者,小徳之名,君子以小懿而文大徳,雖不若前言往行、啟發培灌之多,然而和氣令辭、婉容愉色,所以輔成其徳者,不可廢也。
上天下澤,履,君子以辨上下,定民志。
泽如湖海之类是也,兊泽潴水于下,而干天运行于上,履之象也。 君子以辨别上下之分,盖将定民之志,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,而不生觊觎之心也。 《序卦》云:物畜然后有礼,故受之以履,履乃有礼之卦也。 《曲礼》云:夫礼者所以定亲疏,决嫌疑,别同异,明是非也。 今夫君子以辨上下,定民志,不言于上天下水之讼,又不言于上天下地之否,而必言于上天下泽之履,何也? 曰:上天下地,其分自辽绝,又何必辨? 上天下水其行自相违,亦不必辨。 唯上天下泽,则有不可不辨者焉,盖泽水漫漶,远望则与天相连,不知孰为天,孰为泽,此君子所以观此象以辨上下定民志也。 伊川程子曰:古之时,公卿大夫而下位,各称其徳,终身居之,得其分也。 位未称徳,则君举而进之,士修其学,学至而君求之,皆非有预于巳也。 农工商贾,勤其事而所享有限,故皆有定志。 愚谓民志不定,盖由尊卑无等,贵贱无别则不知孰为上,孰为下也。 上下不辨则卑踰尊,贱妨贵,天下纷纷何时而治乎。 上下既辨,民知尊卑有等,贵贱有别,截然如天渊之不侔,则其志一定,各安其所履,而莫敢觊觎,然后可以言治也。 圣人之于易象,疑似之间必致意焉,故不曰天下有泽,亦不曰泽在天下,而必曰上天下泽者,所以严君臣上下之大分也。
天地交泰,后以财成。 天地之道,辅相天地之宜,以左右民。
乾上坤下,天地之定位也。 泰之为卦,则下乾而上坤,上下易位,盖象天气之下降,地气之上腾,故曰天地交泰,所以不曰地天交泰,而必曰天地交泰者,天君象也,地臣象也,地不可以先天,臣不可以加于君也。 后谓时王,古者天子与诸侯皆称后,天子为元后,君天下也。 诸侯为羣后,各君其国也。 或以后为继体守文之君,其说亦通。 天地之道,以隂阳言天地之宜,以时势言财裁通用。 左右,古佐佑字。 财成者,因其全体而财成之,所以制其过也。 辅相者,随其所适而辅相之,所以补其不及也。 气化流行,有寒有暑,后则财成其道,分春夏秋冬而为四时,地形广褒,有燥有湿,后则财成其道,分东西南北而为四方,春宜耕,夏宜耘,秋宜获,冬宜藏,此天时之宜也。 后则辅相其宜,使之高者种黍,下者种稻,无不得其当,如尧典之历象日月星辰,而以闰月定四时成岁,禹贡之别,九州则三坏,皆财成辅相以左右斯民之法也。 后观天地交泰之象,以任财成辅相之责于两间,以左右斯民使之用天之时,因地之利以遂其生养,所以赈天地之化育也。 左右即辅翼,匡直之谓,与益稷左右有民之左右同。 紫己张氏曰:阳为左,隂为右,左右之而使归中也。 愚谓在天地则财成之以制其过,辅相之以补其不及,在斯民则左右之以救其偏,无非皆欲其中也。 易道之贵中盖如此。
天地不交,否,君子以俭徳辟难,不可荣以禄。
否卦上乾天下坤地,上下不交而窒塞不通,否之象也。 是时小人道长,君子道消,君子以俭啬其徳,所以远避小人之害也,俭者收敛于内而不敢呈露也,辟与避通用,君子于此唯欲全身远害而已,岂以爵禄为荣,虽系马千驷,弗顾也,万钟于我何加焉。 是故人君之爵禄,不可得而荣之也。
紫阳朱子曰:收敛其徳,不形于外,以辟小人之难,人不得以禄位荣之。 秀李氏曰:欧阳公集古录跋尾载汉玄儒娄先生碑云:父(缺)安贫守贱,不可荣以禄。 与朱子说同。 紫己张氏曰:坤吝啬,为俭徳。 三阳在外为辟难,坤邑为禄。 平菴项氏曰:俭徳辟难,不与害交也。 不可荣以禄,不与利交也。 此君子所以体天地不交之象也。 世固有假避祸之名,以保荣禄者,故圣人必兼言之,不可荣犹言不可得而荣,非戒其不可也。 俭徳又属地之啬,不可荣以禄又属天之高。 金华唐氏曰:夬而不施禄,是去小人以为己利也。 否而荣以禄则邦无道而富贵也。
天与火同人,君子以类族辩物。
不曰天下有火,亦不曰火在天下,而必曰天与火者,天覆于上,火炎于上,是天与火相同也,是故天与水相违则为讼,天与火相同则为同人。 卦名同人而象辞乃云:君子以类族辩物,得无异乎。 盖族有远近之不同,类聚之则近者同乎近,远者同乎远。 物有高下之不同,辩别之则高者同乎高,下者同乎下,而无不得其同也。 准齐吴氏曰:泰乃君子之卦,否乃小人之卦,同人乃分别君子小人之卦,故取高明之象言之。 深居冯氏曰:类族象天之兼覆,辩物象火之鉴形。
火在天上,大有。 君子以遏恶扬善,顺天休命。
离在坤下则为明,入地中明夷。 离在干上则为火,在天上大有。 夷则明入地中而不见,有则明在天上而大也。 紫阳朱子曰:火在天上,所照者广,为大有之象。 所有既大,无以治之则衅孽萌于其间矣。 天命有善而无恶,故遏恶扬善所以顺天,反之于身亦若是而已矣。 愚谓物有善有恶,宜有以彰别之,不然则善恶混淆恶者日茂,而善者莫之能伸。 君子以恶不可纵,善不可隐,于是见人有恶即止遏之,使之不复为恶,有善即显扬之,使之勇于为善,所以然者,非君子之私意也,顺天命也。 盖天命有徳,作善则降之百祥,故君子扬之也以天。 天讨有罪,作不善则降之百殃,故君子遏之也亦以天。 君子岂容心于其间哉,不过顺承天之休命耳。 休,美也。 天之命盖有善而无恶也。 诚齐杨氏曰:同人明在下而不敢専,故止于类而辩,大有明在上而由己出,故极于遏而扬。 准齐吴氏曰:此象大义是谓,人君有高明之徳,则为去小人、用君子,获天祐也。 节齐蔡氏曰:遏恶扬善,离象; 顺天休命,干象。
地中有山,谦。 君子以裒多益寡,称物平施。
山本高于地者,而曰地中有山,则以卑蕴高,含蓄而不露圭角,谦之象也。 裒多,恶盈也。 益寡,益谦也。 君子以己下人不敢自高,以善与人; 不敢自有,于是裒取己之有余以增益人之不足,又称量其宜而均其施与,犹权衡然不至于过,亦不至于不及,适平而止非,谓夺甲之多以益乙之寡,而必欲物之齐也。 裒多益寡,象山在地中,称物平施,象山与地平。 称,平声。 施,去声。 裒,郑荀董氏蜀才作桴,云取也。 字书作掊,广雅云:掊,减也。 或疑地中安得有山,盖非实象。 平菴项氏曰:此正实象也。 以天下地势观之,地之最下而负海者,其中最多大山,非地中有山,而何若曰地下有山,则不可尔。 或者疑之曰:谓地下有山何为不可也? 愚应之曰:非知浑天之说不足以语此,知浑天之说则知山与水皆在地中,犹人身中之有骨与血,故比与豫皆言地中,若地下则是虚空,安得有山。
雷出地奮,豫,先王以作樂崇徳,殷薦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
雷在地中,其聲未發,則其氣閉鬱,及其出地,奮發而有聲,則其氣通達而和暢,豫之象也。豫之為卦,內坤順,外震動,和順積中而發於聲樂之象也。樂記云:樂者,天地之和也。又云:樂者所以象徳,豫之象。辭云:先王以作樂崇徳。謂先王作一代之樂,所以發揚祖考之徳而尊崇之也。崇徳,諸儒皆以為褒崇功徳,又添一功字,唯深居馮氏謂:褒崇祖考之徳,乃與象辭之意合。今從之。殷盛也,薦享禮也。上帝,天之尊稱,以主宰而言,故謂之帝。以配祖考,當作配以祖考。如商湯祭昊天而配以嚳,祭五帝而配以契是也。萬物本乎天,人本乎祖,祀上帝而以祖考,配報本之道也。樂外也,徳內也,作樂象震之動,崇徳象坤之順,帝出乎震,震在上有上帝之象。互艮為門闕,互坎為隱伏,有宗廟祖考之象。
节初齐氏曰:祭义云:君子合诸天道,春禘秋尝。 又云:禘有乐而尝无乐。 先王祭祀之礼盖合乎天道,以仲春之月,雷乃发声,是以春禘有乐。 至秋尝之时,雷乃收声,是以无乐。 郭白云引此以明先王作乐之道,因雷之收发,其微如此。 夫雷之出于地上,春分时也。 文王八卦以震准之,震正春也,而曰帝出乎震,雷出而帝,与之俱也。 夹钟,二月律也。 郭兼山谓:周大司乐以圜钟为宫,而奏于圜丘。 圜钟夹钟也,正体豫以作乐也。 圜丘祭天,郊祭也。 周之郊以后稷配天,故言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。 然郊特牲云:周之始郊日,以至则雷在地中时也,而易与大司乐云尔者,岂其始用冬至,而周公时已用仲春歟? 其曰先王岂周以前皆仲春欤?
泽中有雷,随,君子以向晦入宴息。
雷发声于春,收声于秋,兑正秋也,时为秋则雷亦随时而收声,故曰泽中有雷,随。 若言雷震于泽中,泽随震而动,则是归妹之象,非随之象也。 君子以向晦入晏息者,时动则动,时静则静,时当止息,君子亦随时而止息。 礼:君子昼不居内,夜不居外,随时之道也。 夫当旦昼之时,事物交接于前,君子盖不能不与之酧酢,至昏晦之时,羣动既息,则君子不能不与之俱息,若乃终日役役,至暮夜而不知止息,则神疲力竭而弗能继矣,岂随时之道哉。 或曰:然则周公坐以待旦,孔子终夜不寝,非歓? 曰:向晦入晏息,君子之随时处常也,待旦不寝,圣人之救时,处变也。 震东方之卦,日出之地,曰旸谷。 兑西方之卦,日入之地,曰昧谷。 今自震东而趋于兑西,有向晦之象,卦互巽入艮止,有入而止息之象。
山下有风,蛊。 君子以振民育徳。
小畜之风在天上,观之风在地上,涣之风在水上,并无所阻,故皆言行。 蛊之风则止于山下,为山所阻,而不能条达,故不言行而言有。 康节邵子曰:蛊者风之族也,蛊以风化,故风字从虫。 今夫山下有风,则木多滞淫而蠧生焉,蛊之象也。 振起也,君子以振民育徳者,民心偷惰而风俗浇薄,则当振起之,使之深耕易耨,欢于生业而壮者,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,则庶乎民徳归厚也。 育徳与蒙取象同,而其意则异。 蒙言育徳,乃君子之徳; 蛊言育徳,乃民之徳。 紫阳朱子曰:振民有风之象,育徳有山之象。
泽上有地,临。 君子以教思无穷,容保民无疆。
泽上之地岸也,岸在泽上而下临于泽,故曰泽上有地,临。 言其相临而最亲近也。 君子之临民,岂以威加而力制之,盖以徳教容保之而已,若以刑政临民又施以威力,是不能容又安能保民乎哉。 教取兑口之象,容取坤腹之象,节斋蔡氏曰:教思无穷,泽润地之象也。 容保民无疆,地容泽之象也。 蛟峰方氏曰:思训斯语辞。
风行地上,观。 先王以省方,观民设教。
风之行于地上,则卑而及物,所加者偃,所触者动,有周游历览之义,故为观之象。 先王以省察四方,俯观民之风俗,而就为之设教,如王制所谓天子五年一巡守,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,令市纳贾以观民之好恶,修其教,不易其俗是也。 夫风行地上,各随其时,时为二月则谷风至,自东; 时为五月,则凯风至,自南; 时为八月,则阊阖风至,自西; 时为十有一月,则广莫风至,自北。 四时所至,无有差忒,先王之省方,二月则东巡守,五月则南巡守,八月则西巡守,十有一月则朔巡守,亦犹风行地上而无不周及也。 平菴项氏曰:方与民,属地; 省之、观之、教之属风。
雷电,噬嗑,先王以明罚勑法。
诸卦象皆顺说,唯泰与噬嗑倒说,泰不言地天而言天地,此圣人崇阳抑隂,尊君卑臣之微意也。 噬嗑不言电雷,而言雷电,伊川程子紫阳朱子皆以为倒置,或曰:按噬嗑之彖传云:雷电合而章,盖取其交而相合耳,不交则电雷,交则为雷电也。 愚则曰:噬嗑之象,岂有他哉,不过取其威明二者之并行耳。 先王以明罚勅法,则威明并行,亦如电与雷相合而震耀,使天下之所畏而莫敢犯也。 或又疑之曰:若然,则噬嗑与丰取象何以异哉? 曰丰则光明后动,犹电闪而雷继之,震而击物,故丰之象曰:折狱致刑。 噬嗑则不然,雷先动于下,电乃明于上,唯震耀而已,不击物也,故噬嗑之象但曰明罚勅法。 明罚如金作赎,刑所以惩其过也。 勅法如象以典刑,所以防其恶也。 言之于设教之后,所以辅教之不逮也。 秀己李氏曰:释文云:勑俗字也,字林作敕。 圭叔吕氏曰:明罚离象,勅法震象,明而示之,虽愚知避,严而勅之,虽悍知畏。 深居冯氏曰:离火也,而不为火者五卦,其遇雷则为电,噬嗑丰是也。 遇地则为明,晋明夷是也。 而重离亦以明言之。
周易集说卷十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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