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集说卷十五
宋 俞琰 撰
彖传二
小畜,柔得位而上下应之,曰小畜。 健而巽,刚中而志行,乃亨。 密云不雨,尚往也。 自我西郊,施未行也。
柔指六四,六柔爻,四柔位,以柔居柔,得其位之正而上下五阳皆应之,是为小畜,故曰柔得位而上下应之,曰小畜。 伊川程子曰:解成卦之义,而加曰字者,皆重卦名文势当然,单名卦唯革有曰字,亦文势当然。 健而巽合二体之德,释小畜之所以亨也,刚中指九五,志行指六四,此又以九五六四两爻释小畜之所以亨也。 亨而谓之,乃盖谓六四虽为成卦之主爻,然阴柔不能自亨,必得九五刚中之君主于其上,而六四之志,上与之合,夫然后得以行其志而亨,不然不能亨也。
紫阳朱子曰:易中说阳处便扶助推移,到阴处便抑遏壅绝,盖不特小畜为然,他卦以阴爻为主者皆然。 密云不雨,尚往也。 自我西郊,施未行也。 谓阴气包畜,阳气不往,则阳气尚往而为雨不成,故其施未行,盖太阳出时云从西来,布满空中则阴阳相迎,和洽而为雨。 诗螮蝀云:朝隮于西崇朝其雨是也。 若夫太阳在东,而云往于西,安能成雨,今也云在密邇而不雨,以喻六四阴小力弱,欲笼络天下贤士以为己用,而三阳虽与己密邇,尚往而不肯附己,六四虽能系其情,而未能全制之也。 以诸爻观之,初与四为正应,所当相从也,且不肯从二,非四之应,又焉得从三,与四则近而不相得,又岂能遽使之从,此所以施未行,然尚有九五,与之志合,则其终必行,今特未尔。
履,柔履刚也。 说而应乎干,是以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。 刚中正,履帝位而不疚,光明也。
履,柔履刚也,谓兑六三之柔履乾九四之刚,盖以二体释卦名义,非谓六居三也。 夫以柔而履刚,其危如蹈虎尾,而虎不见咥,何耶? 盖有道也,和说而应之也。 履者君子行己之道,君子非礼勿履,故履为有礼之卦,非以履训礼也。 礼之用,和为贵,人有刚暴难制者,宜以和柔之道制之,若以刚制刚,则两刚相遇必有一伤,况居下者乎,此履道所以贵乎和说而应乎上也。 事上之道,如贱事贵,卑事尊,皆当和说,不和说则犯颜忤旨,适以激怒而取辱,非亨道也。 今干刚在上,如虎兑柔,尽和说之礼以应之,夫然后亨。 盖履以六三阴柔为成卦之主爻,阴柔不能以自亨,必待阳刚而后亨,故曰说而应乎干,是以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。 疚,病也。 阴干阳则阳为之病,今九五以刚德处上,得乾之中,居乾之正而尊,履君位,彼六三者,虽为成卦之主爻,然以柔德处下,不能为我之病,而九五之德光明自若,故曰刚中正。 履帝位而不疚,光明也。 易六十四卦以乾居上者,不特一卦,未尝于九五言帝位,唯履九五独言帝位,圣人之意可见矣。 履者辨名分之卦也,六三虽以一阴统众阳,然而臣也,其位则处下也,上有九五之君在焉,六三盖不可僭也,故特称赞九五之尊,而名其位曰帝位。 易道崇阳而抑阴,尊君而卑臣,其例严密盖如此也。
泰,小往大来,吉亨,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,上下交而其志同也。 内阳而外阴,内健而外顺,内君子而外小人,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也。
泰正月之卦,方春之时,天气交于下,地气交于上,而万物皆畅达。 泰之为卦实象之,在人事则君臣上下之情相交而莫不道同志合,故曰「泰,小往大来,吉亨」,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,上下交而其志同也,内卦乾阳之健,外卦坤阴之顺,故曰内阳而外阴,内健而外顺。 君子阳类也,三阳在内,故曰内君子; 小人阴类也,三阴在外,故曰外小人。 圣人之于小人,不过外之而已,不为已甚也。 盖天地间有阳则有阴,有君子则有小人,虽唐虞成周,泰和极盛之际,亦不能无小人,但君子健而用事于内,则小人顺而听命于外耳。 泰之时,小人在外,固不为君子之害,君子在内,亦未尝加害于小人。 君子小人,两不相伤,而其情亦自相通,若内若外,皆得其所,此其所以为泰也。 阳自复而起,一阳初生,是为十一月之卦,历临至泰,阳寖长,是为正月之卦,自此上进为二月之大壮,为三月之夬,阳日以盛,阴日以衰,故曰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也。 或曰,六十四卦,乾上乾下之卦八,坤上坤下之卦八,凡得乾坤之一体者,或言健顺,或言刚柔,并不言阴阳,独否泰言阴阳,盖泰否即乾坤上下之往来也,诸卦或有乾而无坤,或有坤而无乾,泰则坤上而乾下,否则乾上而坤下,乾坤之二体具,故言阴阳。
否之匪人,不利君子贞,大往小来,则是天地不交,而万物不通也; 上下不交,而天下无邦也。 内阴而外阳,内柔而外刚,内小人而外君子,小人道长,君子道消也。
《杂卦》云:否泰反其类也。 泰言天地交,否则曰天地不交; 泰言上下交,否则曰上下不交; 泰言内阳而外阴,否则曰内阴而外阳; 泰言内君子而外小人,否则曰内小人而外君子; 泰言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; 否则曰小人道长,君子道消。 每每与泰相反,于此见泰之所以为泰,否之所以为否者,交予不交耳。
故泰否彖传发端之辞皆曰则是,犹言不过如是,非有他也。 且夫泰之时,天地交,是以万物通; 否之时,天地不交,是以万物不通,其相反固然矣。 如泰言上下交而其志同,否当言上下不交而其志不同,今乃曰「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」,何至如是耶? 曰:不有君子,其能国乎? 否之时,君子擯弃而在外,虽有邦,犹无邦也,无邦犹言匪人,盖上下不交而所用者小人,虽谓之匪人可也。 君子不用而国非其国矣,谓之无邦可也,岂但其志之不同也哉。 又如泰云「内健而外顺」,则否当云「内顺而外健」,今乃曰「内柔而外刚」,何也? 曰:健顺德也,刚柔质也,否之时,阴柔用事于内,肯顺君子哉? 顺则不否矣,故不以健顺言,而但以刚柔言也。 柔者易以亲,故在内; 刚者易以疎,故在外。 否之所以上下不交者,由其亲小人而内之,疎君子而外之也。 内小人而外君子,是以小人之道日长,君子之道日消也。
同人,柔得位得中而应乎干,曰同人。 同人曰:同人于野,亨,利涉大川,干行也。 文明以健,中正而应,君子正也。 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。
柔得位得中,指六二。 干指九五,九五干之主也。 同人之成卦在二,二与五应,故以二五两爻取义。 九五刚得位得中,而六二柔得位得中,两爻刚柔相应,上下相同,此卦名所以为同人。 彖辞所以云同人于野,亨。 「同人曰」三字程子朱子皆以为衍文,夫六二为同人成卦之主爻,既得位得中矣,必曰应乎乾者,明其柔弱而以己同人,非能为主,致人之同己也。 是故孔子释利涉大川则又曰干行,盖大险大难必刚健乃能有行,非柔弱所能济。 柔弱者,虽得位得中,苟非应乎干,则亦不能行也。 然则同人之所以亨,所以利涉大川,盖有九五乾刚在上,而六二能应之,是以同人于野则亨,涉大川则利也。 文明以健,总论二体之德。 中正而应,则又指二五而言。 大抵同人之际,虽粲然有文以相接,然不健则必将厌倦,岂能与人同,中正而无应,则虽欲同人而人不我同,故必文明以健,中正而应,然后可以与人同也。 同人之道,必以正,否则小人之苟同耳。 小人之情同乎己者是之,异乎己者非之,惟求同己,不求同理,此小人之私也。 君子则不然,同乎理则谓之是,异乎理则谓之非,唯求同理不求同己,此所谓君子正也。 正者何至公无私也,至公无私则天下之志是非好恶虽不同,皆足以通之,故曰「唯君子能通天下之志」。
大有,柔得尊位大中,而上下应之,曰大有。 其德刚健而文明,应乎天而时行,是以元亨。
柔得尊位,大中而上下应之,曰大有者,六五以阴柔居人君之尊位,在群阳之大中,上而上九,下而初九、九二、九三、九四皆应之,更无他爻分其应,此卦名所以为大有,而六五所以独擅其尊称也。 诸爻得位失位,并无凶咎,以其皆应于六五也。 其德刚健而文明,总言二体之德。 应乎天而时行,则专指六五。 六五乃大有之主爻也,谓六五当大有之时,下应乎乾之九二,顺天时而行也,是以元亨者,谓大有二体如是。 大有六五之主爻又如是,所以元亨也。 六五以一阴统众阳,虽得尊位,大中而上下皆应之,然其才终是柔弱不能自亨,故必应乎干而后亨也。 小畜下卦亦乾也,六四亦以一阴统五阳也,然柔弱不能以自亨,则曰「刚中而志行」乃亨。 履之上卦亦乾也,六二亦以一阴统五阳也,然柔弱不能以自亨,则曰应乎干,是以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。 同人之上卦亦乾也,六二亦以一阴统五阳也,然柔弱不能以自亨,则亦曰「应乎乾」,又曰「干行也」。 凡此皆以阴柔不足为主,必又待乎阳刚而后亨也。 或曰:同人与履皆应乎干,大有乃云应乎天,同? 异欤? 曰:彼应其德,故言干,此应其时,故言天,其义各有所取也。 或又曰:大有比纯干,只争一画,若以九居五,则为干而御天矣,不言应天也。
谦,亨,天道下济而光明,地道卑而上行。 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,鬼神害盈而福谦,人道恶盈而好谦。 谦尊而光,卑而不可踰,君子之终也。
谦卦艮下坤上,艮本坤体,乾交之而成艮。 艮之光明,即干之光明也。 艮阳画在上,而阳气发见于外,是以光明。 天道下济而光明,谓天本居上,其道则谦降而下交于地,故其光无不着明也。 地道卑而上行,谓地道卑处于下,而能谦顺以奉上,故其气腾而上行也。 「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,鬼神害盈而福谦,人道恶盈而好谦」,谓三才鬼神,其理皆如是也。 谦尊而光,谓在上君子而能体天道之谦,则愈有光也。 卑而不可踰,谓在下君子而能体地道之谦,则我既自卑矣,亦无以加于我也。 文王曰「君子有终」,孔子释之曰「君子之终」,以之字易有字,孔子盖又发明文王之意。 非谓谦道,唯君子乃能终身行之也。 孔子先以天地之道言谦,次以天地鬼神合人事而言谦,所谓谦尊而光,即天道下济而光明也,卑而不可踰,即地道卑而上行也。 曰天道下济,曰地道卑,释谦字; 曰光明,曰上行,释亨字; 余释君子有终之义。 或曰:谦乃一阳五阴之卦,九三乃成卦之主爻也,凡卦以一阳统五阴者,彖传皆以刚言,故复曰刚反。 师曰刚中而应,豫曰刚应,比曰以刚中也,剥曰柔变刚也,而谦之彖传独不言刚,何也? 曰:谦以止顺为德,不可以用刚也。 伊川程子曰:济当作际,下际谓下交也。
豫,刚应而志行,顺以动,豫。 豫顺以动,故天地如之,而况建侯行师乎? 天地以顺动,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,圣人以顺动,则刑罚清而民服。 豫之时义大矣哉。
豫之九四以一阳统众隂,为成卦之主爻,而众隂无不宗之,谓之柔应刚可也,谓之上下应之可也,今特曰「刚应」,何也? 曰:豫之时,君弱臣强,圣人嫌之,故抑之也,九虽刚,不与柔相应,则其志亦不能行。 四也一阳居五阴之中,为天子近臣,上承六五之柔君,下与初六之民相应,而坤众皆顺从之,遂得以行其志,故曰「刚应而志行」。 天下之事,逆理而动者往往心劳而事艰,唯以顺而动,不悖于理,则从容不迫,而此心安和悦乐,故曰顺以动,豫。 夫豫之所以为豫者,顺理而动也,顺理而动,虽天地亦然,岂独人事为然,故曰豫顺以动,故天地如之,而况建侯行师乎。 是故天地以顺动,而不违乎理,则日月之数,不过四时之序不忒,圣人以顺动而不违乎理,则刑罚不烦而民畏服时,义谓豫之时,其义如此。 大谓三才之道,天下万事万物之理,皆不过如此也。 易六十四卦各有其时,亦各有其义,与用孔子赞其大矣哉者,十二卦或言时义,或言时用,或止言时,何也? 项凭庵曰:豫随姤旅皆若,浅事而有深义,故曰时义大矣哉,欲人之思之也。 砍之险难,睽之乖异,蹇之跋涉,皆非美事,有时或用之,故曰时义大矣哉。 欲人之别之也。 颐大过解革,皆大事,故曰时大矣哉欲人之谨之也。
随,刚来而下柔,动而说,随。 大亨,贞无咎,而天下随时。 随时之义大矣哉。
彖传凡言刚来柔来与刚柔上下,皆以两卦反对取义,如讼九二云「刚来」,盖自需九五来; 无无云「刚自外来」盖自大畜上九来,或曰讼在需后,谓讼自需来可也,无妄在大畜先,奚可谓无妄之刚自大畜来耶? 曰泰极为否,否极则为泰,损极成益,益极则成损,前后之相仍也。 知泰否损益之相仍,则知无妄后卦盖兼前卦而言,前卦亦兼后卦而言,不以先后拘也。 夫随倒转则为蛊,蛊倒转则为随,随初九之刚实自蛊上九来而居六二之下,故曰刚来而下柔。 下,去声。 或谓自否而来,非也。 动而说,随,盖合二体之德而言随也。 刚不下于柔,则其势离; 动而不说,则其情乖,乌得随,故唯刚来而下柔,动而说,乃可以为随也。 天下随时,当做天下随之。 紫阳朱子曰:王肃本时作之,胡旦曰:转隶者误增日为时。 愚按:古彖之为时为,盖传者之误也。 随时之义,当做随之时义。 紫阳朱子曰:王肃本时字在之字下。 愚按:豫遯姤旅四卦例,则之时倒为时之,盖由上文之误而误也。 夫所谓大亨贞无咎,而天下随之,盖指九五,谓九五处随道亨通之时,能固守以正而无咎,则天下皆随之也,随之为卦,大抵以下随上,故初交二,二系三,三系四,四随五,凡在下者无不随上,是谓天下随之,虽然,随之义一也。 又言交,又言系,何也? 曰:初九乃成卦之主爻,主不可以随人,故不言随而言交,系者随而攀恋不舍之义,六二六三上六,其性皆阴柔而攀恋相随不舍,故皆言系。 随道贵乎正,故诸爻虽取其相比相随,而不必其应,然非阳居阳位,阴居阴位,则必有戒之之意。 随之时,其义甚大,盖不可以为细故末节而不思其义,故特赞之曰大矣哉。
蛊,刚上而柔下,巽而止,蛊。 蛊,元亨,而天下治也。 利涉大川,往有事也。 先甲三日,后甲三日,终则有始,天行也。
蛊乃随之倒体,随以初九上六为成卦之主,倒转为蛊,则初九之刚上而为上九,上六之柔下而为初六,故曰「蛊,刚上而柔下」。 上,上声; 下,去声。 或就本卦升降而谓蛊自泰来,非也。 刚者上而过于高,柔者下而过于卑,一高一卑,不相为谋,蛊之由也。 居蛊之时,在下者柔而不事其事,或进或退而不能为; 在上者虽刚而能事,则又止而不肯为,以致纪纲日隳,刑政日弛,而天下事无有不坏者。 盖巽固进退不决,苟非艮之止,亦未至于蛊,唯其巽而止,所以蛊也。 巽则无奋,迅之志止则无健行之才,上下皆委靡退缩,不能以有谋,有为于是,事事因循苟且,积弊而至于蛊,故曰「巽而止,蛊」。 夫巽而止,蛊,盖以卦德言致蛊之由,非饬蠱之道也。 犹险而健,讼,亦以卦德言致讼之由,岂治讼之道哉。 蛊也者,前人之旧弊也,饬之则亦有亨通之道,特患无其人耳,如其道,有其人,治天下犹运之掌,盖不难也。 要之世虽蛊坏,元气犹存,尚可以致亨,今也饬之,不过除去其弊耳,弊既除去,则又如其先之亨通,故曰「蠱,元亨,而天下治也」。 孔子释利涉大川而曰「往有事」者,当蛊坏之时,宜涉艰险而往有攸济,不可处之于无事之域也。 文子云,流水之不腐,以其逝故也,户枢之不蠹,以其运故也。 大抵器欲常用,久不用则蠹生,体欲常动,久不动则病生。 蛊之时,止而不动,则天下事终于蛊而已矣。 故免之使往,不宜坐视其弊,而弗救也。 孔子释「先甲三日,后甲三日」而曰:「终则有始,天行也」者,欲其动而有为也。 卦互震,震动也,动所以饬蛊也,天到好还,六甲必六旬一周,盖未有极而不返之理。 蛊而饬焉,则弊者可以复新,坏者可以复完,亦如天道之运行,终则复始也。 此言刚上而柔下,恒彖传亦言刚上而柔下; 此言终则有始,恒彖传亦言终则有始,此何以为蛊? 彼何以为恒也? 曰:巽而动,所以为恒; 巽而止,所以为蛊夫。 夫所谓巽而止蛊,盖言巽而止则蛊,巽而不止则不谓之蛊也。 蒙彖传曰险而止,蒙盖言险而止则蒙,险而不止则不谓之蒙也。 蒙下坎而上艮,其中亦互震动,动于蒙是为治蒙之道,动于蛊是为治蛊之道,可以类推也。 或曰:蛊言先甲后甲,而以为终则有始,巽言先庚后庚,而以为无初有终,何也? 曰:甲者十干之首,事之端也,既乱而复治,则又如其初,故于蛊之甲曰终则有始。 庚者十干之过中,事之当庚者也,始焉不善,既更而后善,故于巽之庚曰无初有终,其义各有所取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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