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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《易经》学习笔记—《左传》记载“南蒯叛筮”筮例浅析
《左传》记载，春秋时的南蒯将要叛乱前，卜筮了一卦，遇得“黄裳元吉”。惜字如金的《左传》对这个卦例中，谁卜问、谁解卦、怎么解，以及卜问者最终结局都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记载。
从这个古代卜筮事例，我学习了解到了一些春秋时期人们使用《易经》占卜的技术方法和易理思想。具体学习笔记和心得如下：
《左传》昭公十二年记载：
季平子立，而不礼於南蒯。南蒯谓子仲：「吾出季氏，而归其室於公，子更其位，我以费为公臣。」子仲许之。南蒯语叔仲穆子，且告之故。季悼子之卒也，叔孙昭子以再命为卿。及平子伐莒克之，更受三命。叔仲子欲构二家，谓平子曰：「三命�u父兄，非礼也。」平子曰：「然。」故使昭子。昭子曰：「叔孙氏有家祸，杀适立庶，故�S也及此。若因祸以毙之，则闻命矣。若不废君命，则固有着矣。」昭子朝，而命吏曰：「�S将与季氏讼，书辞无颇。」季孙惧，而归罪於叔仲子。故叔仲小、南蒯、公子��谋季氏。��告公，而遂从公如晋。南蒯惧不克，以费叛如齐。子仲还，及卫，闻乱，逃介而先。及郊，闻费叛，遂奔齐。
南蒯之将叛也，其乡人或知之，过之而叹，且言曰：「恤恤乎，湫乎攸乎！深思而浅谋，迩身而远志，家臣而君图，有人矣哉！」
南蒯枚筮之，遇坤之比，曰：「黄裳元吉。」以为大吉也，示子服惠伯，曰：「即欲有事，何如？」惠伯曰：「吾尝学此矣，忠信之事则可，不然，必败。外强内温，忠也；和以率贞，信也。故曰『黄裳元吉』。黄，中之色也；裳，下之饰也；元，善之长也。中不忠，不得其色；下不共，不得其饰；事不善，不得其极。外内倡和为忠，率事以信为共，供养三德为善，非此三者弗当。且夫《易》，不可以占险，将何事也？且可饰乎？中美能黄，上美为元，下美则裳，参成可筮，犹有阙也，虽吉，未也。」
将适费，饮乡人酒。乡人或歌之曰：「我有圃，生之杞乎！从我者子乎，去我者鄙乎，倍其邻者耻乎！已乎已乎，非吾党之士乎！」
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。小闻之，不敢朝。昭子命吏谓小待政於朝，曰：「吾不为怨府。」
《左传》昭公十二年（公元前531年即鲁昭公当政的第十二年）相关原文的摘译：
季平子即位之后，不礼遇南蒯。南蒯告诉子仲（公子�\）说：「我帮忙把季氏驱逐，然后将他家产全都归于您，您负责更换他的职位，我把费邑纳入您的臣下。」子仲答应南蒯的提议。
南蒯又告诉叔仲穆子（叔仲小）这件事，也说明了缘由。
季悼子（季平子的父亲）死的时候，叔孙昭子（叔孙�S）以两命而当上卿的职位。而到季平子征伐莒国胜利之后，更是接受了三命。叔仲子想要离间季氏和叔孙两家，于是告诉季平子说：「三命超过了父兄，不符合礼。」季平子说：「对。」所以请昭子自己贬一命，昭子拒绝了季平子的要求说：「叔孙氏家中有祸，杀嫡子而立庶子，所以今天叔孙�S才会有今天。如果因为有祸害而死，那么君命我已听到了。如果君命没有废除，那么这是我本来就有的。」（按：叔孙�S即叔孙豹的儿子，竖牛害死叔孙豹之后，叔孙家由叔孙�S继位。可参考庄叔筮穆子的故事。）
昭子上朝，命令官吏说：「我叔孙�S要和季氏打官司，你写的状书不能有任何偏颇。」季孙氏知道了很害怕，所以就把罪过归咎于叔仲子。因为这件事，让叔仲小、南蒯，及公子�\想要联合起来设计季氏。公子�\把事情告诉昭公之后，就跟随昭公一起到晋国去了。南蒯怕因此而无法战胜季平子，所以就叛乱并以费邑投靠齐国。子仲回鲁国途中到卫国时，听说时局已乱，就请副使赶在前头打听情况。到近郊时，听说费邑已经叛乱了，于是就逃到齐国。
南蒯即将叛乱之前，他的乡民中有人知道了，经过时很感叹的说：「忧心阿！忧愁阿！心机思虑很深，但谋略却短浅。身手短小，但志向却很远。为人家臣，却想要越级帮国君图谋。有这种人啊！」
南蒯筮了一卦，但筮卦时没说出他的问题，得到了坤之比卦，所占爻辞说：「黄裳元吉。」
他把卦拿给子服惠伯看，问说：「我现在要做一件事情，不知会怎样？」
惠伯回答说：我学《周易》的时候曾经学到，这一卦忠信之事会成功，若不是的话必败无疑。外表坚强内在温柔，这就是忠。和谐而依循正道，这就是信，所以说「黄裳元吉」。黄，代表的是「中」的颜色，裳是卑下的服饰，元是美善之大者。内心不忠，不符合黄中美德；在下没有恭敬，无法有「裳」做为下饰的美德；做的事情不善良，无法得到「元」（极指元）为上为大的美德。内外彼此相唱和，这就是忠，领事以信这就是恭，敬奉三德（黄裳元）就是善，如果没有这三德的话无法得到爻辞中所说的吉。而且，《易》是不可用以占断险恶之事（意指不能用来问坏事，要做坏事，不该拿来问周易），你将要做什么事呢？可以掩饰吗？中美就是能够黄中，上美就是元极，下美就是裳，这三者具备就可以筮问，但还有缺少而没说的。爻辞虽然说是吉，但是未必啊！
南蒯是鲁国季孙氏的家臣，帮忙掌管费邑这个地方。季平子立为季孙氏宗主之后，主掌了鲁国的国政，但对于南蒯很不尊重。南蒯则仗着他老爸南遗对季孙家的功劳，而忿忿不平，于是打算谋反。
起事之前他筮了一卦，得到坤之比卦，爻辞曰「黄裳元吉」，他以为是大吉。但问了子服惠伯，惠伯跟他说，这一卦问的若是忠信之事就是吉，若不是的话必败无疑。惠伯还强调，《周易》是不可以用来问险恶之事的。
南蒯举事之后，果然败亡，应验了子服惠伯的占断。
筮例解析：
南蒯枚筮之，遇坤之比，曰：「黄裳元吉。」
一、枚筮是什么？
1、《左传・昭公十二年》：“ 南蒯 枚筮之。”
杜预 注：“不指其事，泛卜吉凶。” 孔颖达 疏：“枚，是筹之名也……此则不告筮者以所筮之事，空下一筹而使之筮。”。谓不告其事而占卜吉凶。
这里杜预说的“不指其事，泛卜吉凶。”我理解就是，不问具体的事情，泛泛而卜。
2、这里孔颖达说的“枚”就是古代军队里用来防止喧哗的象木筷子的器具，如：“军士衔枚而行”。也许是南蒯取来士兵的五十或五十五（大衍之数）只“枚”进行卜筮，说明了春秋时候，除了用蓍草、竹签还何以用木枝作为卜筮用的工具物品。
二、遇坤之比，曰：「黄裳元吉。」
《坤》之《比》，为《坤》卦六五爻变，，因此以《坤》卦六五爻爻辞「黄裳元吉」占解。（此处，可以看出当时人们占断的技术方法为：“一爻变，则以该变爻爻辞占之”）。
还可以看出，春秋时，子服惠伯没有使用（也许是当时还没有或并不主流），如上下二体的卦象、爻变、互体等占法。他学的《周易》解卦是注重儒家思想中的德行。子服惠伯的解卦，都在解释「黄裳元吉」四个字所蕴含的“义”。
这个筮例给我的启示在于子服惠伯的吉凶占断，他并没有直接依照爻辞来断吉凶。爻辞虽说「元吉」，但惠伯秉持了两个重要的观念：
1、首先是这一卦的吉，是有条件的：忠信之事则可，不然，必败。
2、他把「黄裳元」列为此爻的「三德」：黄为中色，象征忠；裳为下饰，象征信；元为上人，象征善。需具备此三德，得此卦才会是吉，否则就是凶。
因此他告戒南蒯，如果现在他想做的不是忠信之事，就不符合这三个德性，那么必败无疑！而不会是吉。
小结：
南蒯将叛，筮得“黄裳元吉”以为大吉，然而惠伯结合贞问者得具体情况，认为“黄裳元吉”是中和之美，不能用于占凶险之事；且黄裳又是美饰，亦不能用于凶险之事。故而认为南蒯不能当此爻辞。惠伯之占否定了南蒯“大吉”之占，实以此反对南蒯欲叛之心。
本来南蒯遇到了大吉大利的卦，但是，却不能按易卦的爻辞去解释。这是《周易》占卜的一特色。在《周易》的体系了，遇到的吉利卦也好，凶卦也好，都要与占卦人行为的卦象相符合，才有易卦所指示的结果。
原文中惠伯分析的非常透彻和明了。我的理解，南蒯得到《坤》之《比》，一爻动，以本卦动爻占。《坤》六五为爻动。按现行本《周易》中《坤》六五爻辞：“黄裳，元吉。”意思是：换颜色的下装，大吉。卦象是：女主人穿着黄色的裙子，大吉。黄色裙子是非常吉利的颜色，是好兆头。古代做什么事，对应什么穿着。穿黄色的裙子绝对不是做凶险事情的装束。《坤》卦卦象，女人，皇后，大臣之象。《坤》卦又是温顺的卦象，柔顺，厚德载物。南蒯造主人的反，不可能担当《坤》之《比》的卦象。按《周易》卜卦的规律。遇到与占卦人不相符的吉卦，一般做相反的断卦。就是遇吉利，断为凶；遇到凶，断吉利。
与此相关，惠伯还提到：“且夫《易》，不可以占险。”意思是，易经不可以用来问恶险之事，也就是说，如果你要去做坏事，例如背叛、欺诈、杀人放火、偷鸡摸狗之类的事情，那么是不能拿来问周易的。
郑万耕说:
《易》本卜筮之书。从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所提供的材料看，春秋时人主要是从筮法的角度解释卦爻辞，用来说明所占之事的吉凶。但是，随着人们理性思维的觉醒，一些进步人士开始摆脱宗教巫术的束缚，而赋予《周易》越来越多的本来所没有的含义。《左传》昭公十二年记载：季氏的家臣南蒯要背叛鲁国，投奔齐国，事先占了一卦，爻辞说“黄裳，元吉”。他自以为大吉，又以此去请教子服惠伯。惠伯见他吞吞吐吐，知道没有好事，便说：
忠信之事则可，不然必败。外强内温，忠也；和以率贞，信也。故曰：“黄裳，元吉”。黄，中之色也；裳，下之饰也；元，善之长也。中不忠，不得其色；下不共，不得其饰；事不善，不得其极。外内倡和为忠，率事以信为共，供养三德为善。非此三者弗当。且夫《易》不可以占险。将何事也？且可饰乎？中美能黄，上美为元，下美则裳。参成可筮，犹有阙也，筮虽吉，未也。
“《易》不可以占险”，完全是一种创新的思想。这是认为，只有具备忠、信、善三种品德的人，用《周易》占问正大光明之事，才会有灵验，否则，即便筮得吉兆，也一定会失败。也就是说，决定吉凶的主要依据并不是占筮的结果，而是人们的品德和行为。这说明，当时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摆脱宗教巫术的束缚，从理性的角度对《易经》这部占筮书进行批判和改造了。正是在这种形势下，人们对“元亨利贞”进行了改造，添加了许多它本来没有的内容。
心得：
南蒯叛筮，说明一个人如果没有智慧，不具德行，表面的吉，其实也许是凶。
“火珠林之类，有吉凶，无善恶，小人资之谋利，君子取之，窃所未安。（周易）不但言吉凶，而必明乎得失之原。乾也曰利贞，况其余乎。贞虽或凶，未有言利而不贞者也。有小人之爻而圣人必系之以君子之辞。剥之六五，阴僭之极，而告之以贯鱼之义。或使君子治小人，或使小人知惧，不徇其失，而以幸为吉。若火珠林之类，谋利计功，盗贼可以问利害，乃小人徼幸之术，君子所深恶也。”――《正蒙注》[ 明 ] 王夫之
“易为君子谋，不为小人谋，故撰德于卦，虽爻有小大，及系辞其爻，必谕之以君子之义。”――《正蒙・大易篇》[ 北宋 ] 张载
我还学到了，学《易》切不可只重“易数”而轻“易理”。如果说人生是一局棋，“精于计算”的局限就在于，你很可能有办法在棋盘上各个角落都处处占先，但最终通盘一看，在全局上你早已经输了。”。因为“数术”一定是有局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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