革,《序卦》:「井道不可不革,故受之以革。 」井之为物,存之则秽败,易之则清洁,不可不革者也,故井之后,受之以革也。 为卦,兑上离下,泽中有火也。 革,变革也。 水火,相息之物,水灭火,火涸水,相变革者也。 火之性上,水之性下,若相违行,则睽而已。 乃火在下,水在上,相就而相尅,相灭息者也,所以为革也。 又二女同居,而其归各异,其志不同,为不相得也,故为革也。
革,巳日乃孚,元亨,利贞,悔亡。
革者,变其故也。 变其故,则人未能遽信,故必巳日,然后人心信从。 元亨利贞,悔亡,弊坏而后革之,革之所以致其通也,故革之而可以大亨; 革之而利于正,道则可久而得去故之义; 无变动之悔,乃悔亡也。 革而无甚益,犹可悔也,况反害乎? 古人所以重改作也。
《彖》曰:革,水火相息,二女同居,其志不相得,曰革。
泽火相灭息,又二女志不相得,故为革。 息为止息,又为生息。 物止而后有生,故为生义。 革之相息,谓止息也。
巳日乃孚,革而信之。
事之变革,人心岂能便信? 必终日而后孚。 在上者于改为之际,当祥告申令,至于巳日,使人信之。 人心不信,虽强之行,不能成也。 先王政令,人心始以为疑者有矣,然其久也必信。 终不孚而成善治者,未之有也。
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,革而当,其悔乃亡。
以卦才言革之道也。 离为文明,兑为说。 文明则理无不尽,事无不察; 说则人心和顺。 革而能照察事理,和顺人心,可致大亨,而得贞正。 如是,变革得其至当,故悔亡也。 天下之事,革之不得其道,则反致弊害,故革有悔之道。 惟革之至当,则新旧之悔皆亡也。
天地革而四时成,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。 革之时大矣哉!
推革之道,极乎天地变易,时运终始也。 天地阴阳推迁改易而成四时,万物于是生长成终,各得其宜,革而后四时成也。 时运既终,必有革而新之者。 王者之兴,受命于天,故易世谓之革命。 汤武之王,上顺天命,下应人心,顺乎天而应乎人也。 天道变改,世故迁易,革之至大也,故赞之曰,革之时大矣哉!
《象》曰:泽中有火,革,君子以治历明时。
水火相息为革,革,变也。 君子观变革之象,推日月星辰之迁易,以治历数,明四时之序也。 夫变易之道,事之至大,理之至明,迹之至着,莫如四时; 观四时而顺变革,则与天地合其序矣。
初九,巩用黄牛之革。
变革,事之大也,必有其时,有其位,有其才,审虑而慎动,而后可以无悔。 九,以时则初也,动于事初,则无审慎之意,而有躁易之象; 以位则下也,无时无援而动于下,则有僭妄之咎,而无体势之重; 以才则离体而阳也,离性上而刚体健,皆速于动也。 其才如此,有为则凶咎至矣,盖刚不中而体躁,所不足者中与顺也,当以中顺自固而无妄动则可也。 巩,局束也。 革,所以包束。 黄,中色。 牛,顺物。 巩用黄牛之革,谓以中顺之道自固,不妄动也。 不云吉凶,何也? 曰:妄动则有凶咎,以中顺自固,则不革而已,安得便有吉凶乎?
《象》曰:巩用黄牛,不可以有为也。
以初九时位才皆不可以有为,故当以中顺自固也。
六二,巳日乃革之,征吉,无咎。
以六居二,柔顺而得中正,又文明之主,上有刚阳之君,同德相应。 中正则无偏蔽,文明则尽事理,应上则得权势,体顺则无违悖。 时可矣,位得矣,才足矣,处革之至善者也。 然臣道不当为革之先,又必待上下之信,故巳日乃革之也。 如二之才德,所居之地,所逢之时,足以革天下之弊,新天下之治,当进而上辅于君,以行其道,则吉而无咎也。 不进则失可为之时,为有咎也。 以二体柔而处当位,体柔则其进缓,当位则其处固。 变革者,事之大,故有此戒。 二得中而应刚,未至失于柔也。 圣人因其有可戒之疑,而明其义耳,使贤才不失可为之时也。
《象》曰:巳日革之,行有嘉也。
巳日而革之,征则吉而无咎者,行则有嘉庆也,谓可以革天下之弊,新天下之事。 处而不行,是无救弊济世之心,失时而有咎也。
九三,征凶,贞厉,革言三就,有孚。
九三以刚阳为下之上,又居离之上而不得中,躁动于革者也。 在下而躁于变革,以是而行,则有凶也。 然居下之上,事苟当革,岂可不为也? 在乎守贞正而怀危惧,顺从公论,则可行之不疑。 革言,谓当革之论。 就,成也,合也。 审察当革之言,至于三而皆合,则可信也。 言重慎之至能如是,则必得至当乃有孚也。 己可信而众所信也,如此则可以革矣。 在革之时,居下之上,事之当革,若畏惧而不为,则失时为害; 唯当慎重之至,不自任其刚明,审稽公论,至于三就而后革之,则无过矣。
《象》曰:革言三就,又何之矣?
稽之众论,至于三就,事至当也。 又何之矣? 乃俗语更何往也? 如是而行,乃顺理时行,非己之私意所欲为也,必得其宜矣。
九四,悔亡,有孚,改命吉。
九四,革之盛也。 阳刚,革之才也。 离下体而进上体,革之时也。 居水火之际,革之势也。 得近君之位,革之任也。 下无系应,革之志也。 以九居四,刚柔相际,革之用也。 四既具此,可谓当革之时也。 事之可悔而后革之,革之而当,其悔乃亡也。 革之既当,唯在处之以至诚,故有孚则改命吉。 改命,改为也,谓革之也。 既事当而弊革,行之以诚,上信而下顺,其吉可知。 四非中正,而至善,何也? 曰:唯其处柔也,故刚而不过,近而不逼,顺承中正之君,乃中正之人也。 《易》之取义无常也,随时而已。
《象》曰:改命之吉,信志也。
改命而吉,以上下信其志也。 诚既至,则上下信矣。 革之道,以上下之信为本。 不当不孚则不信。 当而不信,犹不可行也,况不当乎?
九五,大人虎变,未占有孚。
九五以刚阳之才,中正之德,居尊位,大人也。 以大人之道,革天下之事,无不当也,无不时也。 所过变化,事理炳着,如虎之文采,故云虎变。 龙虎,大人之象也。 变者,事物之变。 曰虎,何也? 曰:大人变之,乃大人之变也。 以大人中正之道变革之,炳然昭著,不待占决,知其至当而天下必信也。 天下蒙大人之革,不待占决,知其至当而信之也。
《象》曰:大人虎变,其文炳也。
事理明着,若虎文之炳焕明盛也,天下有不孚乎?
上六,君子豹变,小人革面,征凶,居贞吉。
革之终,革道之成也。 君子谓善人,良善则己从革而变,其着见,若豹之彬蔚也。 小人,昏愚难迁者,虽未能心化,亦革其面以从上之教令也。 龙虎,大人之象,故大人云虎,君子云豹也。 人性本善,皆可以变化,然有下愚,虽圣人不能移者。 以尧、舜为君,以圣继圣,百有余年,天下被化,可谓深且久矣,而有苗、有象,其来格烝乂,盖亦革面而已。 小人既革其外,革道可以为成也。 苟更从而深治之,则为已甚,已甚非道也。 故至革之终而又征,则凶也,当贞固以自守。 革至于极,而不守以贞,则所革随复变矣。 天下之事,始则患乎难革,已革则患乎不能守也,故革之终戒以居贞则吉也。 居贞非为六戒乎? 曰:为革终言也,莫不在其中矣。 人性本善,有不可革者,何也? 曰:语其性则皆善也,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。 所谓下愚有二焉:自暴也,自弃也。 人苟以善自治,则无不可移者,虽昏愚之至,皆可渐磨而进也。 唯自暴者,拒之以不信; 自弃者,绝之以不为; 虽圣人与居,不能化而入也,仲尼之所谓下愚也。 然天下自弃自暴者,非必皆昏愚也,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,商辛是也。 圣人以其自绝于善,谓之下愚,然考其归,则诚愚也。 既曰下愚,其能革面,何也? 曰:心虽绝于善道,其畏威而寡罪,则与人同也。 唯其有与人同,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。
《象》曰:君子豹变,其文蔚也; 小人革面,顺以从君也。
君子从化迁善,成文彬蔚,章见于外也。 中人以上,莫不变革,虽不移之小人,则亦不敢肆其恶,革易其外,以顺从君上之教令,是革面也。 至此,革道成矣。 小人勉而假善,君子所容也,更往而治之,则凶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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