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者阳也,其卦乾下艮上,以阳畜阳,所以畜之力大,非如巽以阴畜阳,所畜之力小,故曰大畜。 又有蕴畜之义,又有畜止之义。 《序卦》:「有无妄,然后可畜,故受之以大畜,所以次无妄。」
大畜,利贞,不家食,吉,利涉大川。
中爻兑口在外,四近于五之君,当食禄于朝,不家食之象也。 何以言食? 本卦大象离,故《彖》辞曰「辉光日新」者,因大象离也。 离错坎,又象颐,有饮食自养之象。 因错坎水,中爻震木,所以有涉大川之象。 又本卦错萃,萃大象坎。 若以卦体论,四五中空,有舟象。 干健应四五上进,有舟行而前之象。 应乎天者,以卦德论其理也,彖辞爻辞皆各取义不同。 贞者正也,利于正道,如多识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是也。 吉者,吾道之大行也。 言所蕴畜者皆正,则畜极而通,当食禄于朝,大有作为,以济天下之险也。
《彖》曰:大畜,刚健笃实,辉光日新其德,刚上而尚贤。 能止健,大正也。 不家食吉,养贤也。 利涉大川,应乎天也。
以卦德、卦综、卦体释卦名、卦辞。 刚健者,内而存主也。 笃实者,外而践履也。 刚健无一毫人欲之阴私,笃实无一毫人欲之虚假,则闇然日章,光辉宣着,其德自日新又新,所以积小高大,以成其畜也。 名大畜者以此。 刚健干象,笃实艮象,二体相合离象,故又言辉光日新。 刚上者,大畜综无妄,无妄下卦之震上而为大畜之艮也,上而为艮,则阳刚之贤在上矣,是尚其贤也。 止健者,止居上,而健居下,禁民之也,此二者,皆大正之事,所以利贞,若以止健为止阳刚君子,则又非大正矣。 养贤者,食禄以养贤也。 应天者,下应乎干也。 天者时而已矣,既负蕴畜之才,又有干健之力,所以当乘时而出,以济天下之险难也。 惟刚上,则贤人在上,故能尚贤,故能成艮而止健,故能兑口在外卦,而食禄于外。 故能六五得中,而应乎干。 此四者,皆卦综刚上之功也。
《象》曰:天在山中,大畜,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。
天者一气而已,气贯乎地中,天依乎地,地附乎天,云雷皆自地出。 故凡地下空处、深处皆是天,故曰天在山中。 多识,即大畜之意,乃知之功夫也。 古圣贤之嘉言善行,皆理之所在,皆古人之德也。 君子多识之,考迹以观其用,察言以求其心,则万理会通于我,而我之德大矣,此君子体大畜之功也。 中爻震,足行之象。 兑口,言之象。
初九,有厉,利已。 (已,夷止反。 )
乾三阳为艮所畜,故内外之卦,各具其义。 内卦受畜,以自止为义。 以阴阳论,若君子受畜于小人也。 外卦能畜,以止人为义。 以上下论,若在位之禁止也。 易主于变易,所以取义不穷。 已者止也。 厉者不相援,而反相挤排,危厉之道也。
初九阳刚干体,志于必进。 然当大畜之时,为六四所畜止,而不得自伸,故往则有危。 惟止则不取祸矣,故教占者必利于止也。
《象》曰:有厉利已,不犯灾也。
灾即厉也,止而不行,则不犯灾矣。
九二,舆说轼。 (说音脱,轼音服。 )
乾错坤为舆,舆之象也。 中爻兑为毁折,脱辑之象也。 舆赖轼以行,脱则止而不行矣。
九二亦为六五所畜,以有中德,能自止而不进,故有舆说辇之象。 占者凡事不冒进,斯无尤。
《象》曰:舆说轼,中无尤也。
惟有中德,故无妄进之尤。
九三,良马逐,利艰贞,曰闲舆卫,利有攸往。
此爻取蕴蓄之义。 干为良马,之象之象也。 中爻震,为作足之马,干马在后追逐震马之象也。 两马因震动而追逐,遇艮止不得驰上,利艰贞之象也。 中爻兑口,干为言,曰之象也。 乾错坤,舆之象也。 阴爻两列在前,卫之象也。 《考工记》:「车有六等,戈也、人也、殳也、戟也、矛也、轸也,皆卫名。」 良马逐者,用功如良马追逐之速也,即九三终日干乾夕惕若之意。 艰者,艰难其思虑,恐其失于太易也。 贞者,贞固其作为,恐其失于助长也。 曰者自叹之辞。 闲者习也,习其车舆与其防卫也。 闲习有优游自得之意。 曰闲舆卫者,自叹其当闲与卫也,言当此大畜之时,为人所畜止摧抑,果何所事哉! 亦惟自闲舆卫,以求往乎天衢耳。 舆者任重之物,卫者应变之物。 以人事论,君子不当家食,以一身而任天下之重者,舆也; 当涉大川,以一身而应天下之变者,卫也。 必多识前言往行之理,畜其刚健笃实之德,以德为车,以乐为御,忠信以为甲冑,仁义以为干橹,涵养于未用之时,以待时而动,此闲舆卫之意也。 闲舆卫又利艰贞之象也,旧注以不相畜而俱进,殊不知卦名大畜,下体非自止,则蕴畜也,无进之意。 盖观童牛之牿则知当有厉利已矣,观豶豕之牙则知当舆说轼矣,观何天之衢则知用功当良马逐矣。 所以小象言上合志,所以当取蕴畜之义。 唯蕴畜,方能畜极而通,何天之衢。
九三以阳居健极,当大畜之时,正多识前言往行,用功不已之时也,故有良马追逐之象。 然犹恐其过刚锐进,惟当艰贞,从容以待时,故又有曰闲舆卫之象。 如是自然畜极而通,利有攸往矣。 故教戒占者,必当如此。
《象》曰:利有攸往,上合志也。
上合志者,谓上九之志与之相合也,三与上九,情虽不相孚,然皆居二体之上,其志皆欲畜极而通,应与相合,所以利有攸往。
六四,童牛之梏*,元吉。
童者,未角之稱。梏者施橫木于牛角,以防其觸,即《詩》所謂「楅衡」者也。此爻變離,離為牛,牛之象也。艮本少又應初,童牛之象也。變離錯坎,梏之象也。艮手,中爻震木,手持木而施之角,亦梏之象也。
六四艮體居上,當畜乾之時,與初相應,畜初者也。初以陽剛居卦之下,其勢甚微,于此止之,為力甚易,故有梏童牛之象。占者如此,則止惡于未形,用力少而成功多,大善而吉之道也,故元吉。
*案:「梏」應作「牿」。
《象》曰:六四元吉,有喜也。
上不勞于禁制,下不傷于刑誅,故可喜。四正當兌口之悅,喜之象也。
六五,豶豕之牙,吉。(豶音焚)
本卦大象离,离错坎,豕之象也。 五变中爻又成离矣。 豶者牦也,腾也,乃走豕也,与童牛之梏一句同例。 童字与豶字同,梏字与牙字同。 中爻震足性动,豶之象也。 牙者,《埤雅》云「以杙系豕也」,乃杙牙非齿牙也。 《杜诗》「榈雏入桨牙」,《坡诗》「置酒看君中戟牙」,荆公「槎牙死树鸣老乌」,《阿房赋》「檐牙高啄」,又将军之旗曰牙,立于帐前,谓之牙帐。 《考工记‧轮人》「牙也者所以为固抱也」,所以蜀人呼棹牙、櫈牙、床牙,则牙字古今通用,非齿牙也。 《诗》「椓之丁丁」,丁丁杙声也,以木入土,所以有声也。 今船家系缆桩谓之灿,亦曰杙,牙者桩上权牙也。 盖以丝系矢曰弋,故从弋,所以绳系木曰杙。 变巽为绳,系之象也。 巽木,杙之象也。 言以绳系走豕于杙牙也。 旧注,因宫刑或犗刑,遂以为去其势,但天下无啮人之豕,所以此豶字止有腾字意,无牦字意,牛马豕皆人之畜者,故大畜并言之。
六五,以柔中居尊位,当畜干之时,畜乎其二者也,故有豶豕之牙之象,占者如此,则梗化者,自屈服矣,故言。
《象》曰:六五之吉,有庆也。
庆即喜,但五君位,所畜者大,故曰庆,即一人有庆也。
上九,何天之衢,亨。
此畜极而通之义。 何,胡可切,音荷,儋也,负也。 儋即担字,杨子儋石是也。 《诗》「何蓑何笠」,皆音荷,《灵光赋》「荷天衢以元亨」,《庄子》「背负青天」,皆此意。 郑康成亦言「肩荷」是也。 上阳一画象担,二阴垂嚲于两边,有担挑之象,言一担挑起天衢也,即陈白沙所谓明月清风作两头,一挑挑到鲁尼丘也。 因卦体取此象,无此实事,金车玉铉之类是也。 上为天位,天之象也。 四达谓之衢,艮综震为大涂,衢之象也。 以人事论,天衢乃朝廷政事之大道也。 观《小象》曰道大行可知矣。
畜之既久,其道大行。 正不家食,担任庙廊之重任。 涉大川,担当国家之险阻,此其时矣,故有何天衢之象。 占者得此,亨可知矣。
《象》曰:何天之衢,道大行也。
道大行者,不家食,涉大川,无往而莫非亨也。 道字即衢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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