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,贞,丈人吉,无咎。
师也者授民以器之凶,而纳民于事之危,奚其吉且无咎乎? 为民御寇,为中国攘狄,为天下除残,去兵不可也。 兴师以其道,帅师以其人,斯吉且无咎矣。 正者,兴师之道; 贤者,帅师之人。 丈人,贤者之尊称也,年德俱尊之谓,如荷莜汉阴,皆曰丈人。 师之丈人,指九二也。 若黄髪之尚父,元老之方叔,足以当易之丈人矣。 廉颇、赵充国、李靖,抑其次也; 王翦、马援、王元谟,则年焉而已矣。 然则用将必年,则周瑜、谢玄可废与? 曰:何可废也。 然必曰丈人,何也? 将者,国之司命,必曰丈人,谨之之至也。
彖曰:师,众也; 贞,正也。 能以众正,可以王矣。 刚中而应,行险而顺,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,吉又何咎矣。
彼不正而此正,正也,非众正也。 彼之与皆不正,而此之与皆正,众正也。 八百诸侯,三千臣心,皆欲伐纣,则伐纣非武王。 诸侯王皆欲击楚之弑义帝者,则击楚非高帝。 武王、高帝特因众心之正,而用之以正彼之不正而已。 曰能以众正,以之言用也,以此王天下,孰能御之? 虽然,有九二刚中之将,而不逢六五之君,则其上无应,有军师行险之役,而不因天下之顺,则其举无名。 任将有应,兴师有名,虽曰毒天下,乃所以拯大下,民皆悦而从之,吉又何咎? 坎,险也; 坤,顺也。
象曰:地中有水,师,君子以容民畜众。
君子之容民,如地之容水,能容受之,斯能蓄聚之矣。 故孟子曰:天下莫不与也。 天下莫不我与,则寇敌谁与哉?
初六,师出以律,否臧凶。
象曰:师出以律,失律凶也。
徒法不可以兴师,徒善不可以出师。 出师以律,而兴师不以正,徒法也; 兴师以正,而出师不以律,徒善也。 正至焉,律次焉,师出不以律,虽臧亦凶,况不臧乎? 楚之乱次,晋之争舟,齐之辙乱,吴之争舍,皆失律之师也。 初六,师之初出也,故深戒其出之之初。
九二,在师中,吉,无咎。 王三锡命。
象曰:在师中吉,承天宠也。 王三锡命,怀万邦也。
九二以阳刚之才,专将帅之任,不患其不及也,患其过耳。 惟中则吉而无咎。 过勇则轻,李陵是也; 过智则奸,侯君集是也; 过威则离,张飞是也; 过强则骄,李光弼是也; 过专则僭,王敦苏峻是也。 惟中则勇而怯,智而愚,威而惠,强而谦,专而顺,皇甫嵩、郭子仪是也。 承天宠者,禀君命而不专; 怀万邦者,慰民心而不忮。 为将如是,非特才将也,贤将也。 功弥高,心弥下,身弥退,爵弥进,宜其王三锡命而未已也。
六三,师或舆尸,凶。
象曰:师或舆尸,大无功也。
令出于一,其师坚; 令出于二,其师瑕。 六三以柔懦之资,而居九二贤将之上,才腐而士不服,令亵而下不承,则是众为将也,不惟令出于二而已。 主之者众,斯师焉往而不败,尚何功之有? 河曲之师,赵盾为将而令出于赵穿; 邲之师,荀林父为将而令出于先缛,皆六三之舆尸者也。
六四,师左次,无咎。
象曰:左次无咎,未失常也。
程子谓左次乃退舍之谓也,此说得之。 盖善师者不必战,以守为战,亦战也; 善战者不必进,以退为进,亦进也。 禹之班师,晋文之退舍,必于进也乎? 使高帝不至白登,太宗不渡鸭绿,悔于何有?
六五,田有禽,利执言,无咎。 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贞凶。
象曰:长子帅师,以中行也。 弟子舆尸,使不当也。
禽害田而弋禽,则禽服; 寇害民而御寇,则寇曲。 有伐罪之辞,则有名之师。 此六五之君,兴师至正之道也。 长子帅师,九二也; 弟子舆尸,虽贞亦凶,众阴也。 此六五之君用将至要之法也。 非童子馈饷黍肉之讐,则征葛之师不兴; 非时日曷丧之辞,则升陑之师不举。 兴师不以其道,可乎? 用淮阴为大将,而三秦定; 用鱼朝恩为监军,而九节度之师溃。 用将不得其法,可乎? 兴师有道,用将有法,此所谓师贞丈人吉无咎者与。 执言奉辞,伐罪也。
上六,大君有命,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。
象曰:大君有命,以正功也。 小人勿用,必乱邦也。
初六出师而严其律,九二帅师而得其人。 戒六三之舆尸,而一其令; 审六四之左次,而重其进。 去天下之害,而不自为害; 奉天人之辞,而不自为辞。 此皆六五之君,得兴师之道,操任将之法。 至上六而功成治定,师之道终焉。 圣人于此,夫何为哉? 行庆报功,大者命之有国,小者命之有家而已。 虽然,圣人犹有忧焉,圣人何忧也? 忧其意之所向,而世之所趋也。 故宠命有功,非至正不为功,登用人才,非君子不为才。 故曰「大君有命,以正功也」,又曰「小人勿用,必乱邦也」。 致其忧于甚喜之后,吝其用于博用之初,然后功成而无后患。 武王胜商之日,报功不先于崇德,位能不先于建贤,此所以为武成。 不然,拔剑击柱,方知帝尊。 变理阴阳,焉用此物,亦何所不至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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